何晴发的那条语音还在手机里存着,就两个字:“喂——”。
陈宇默没回话,只是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亮着,群消息停在那儿,没人再发新内容,但也没人退。他抬头看向门口,工作人员已经不在了,走廊空了一截。
他站起身,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短促的一声响。夏初冉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柳如烟也抬眼,手指还搭在手机边上。他冲她们轻轻挥手,转身朝外走。
走廊灯光比刚才暗了些,脚步踩上去没有回音。走到拐角处,节目编导正靠在墙边等他,手里夹着个文件夹,看见他过来,扬了扬下巴:“正好,别急着走,有些事得跟你当面说清楚。”
陈宇默停下,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我知道,该谈正事了。”
编导笑了笑,“你状态不错啊,刚跟那几个女生聊完,脸上的笑还没收住。”
“聊得挺好。”他说,“大家都不装。”
“这种氛围难得。”编导推了下眼镜,“所以接下来的安排,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不是单方面通知,是商量。”
两人一起进了旁边的会议室。门关上,灯打开,长桌两边各坐一人。编导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
“下周三开始第二阶段录制,地点换到海边别墅区,一共五天四夜。主题是‘日常共处’,重点看你们怎么相处,而不是任务完成得多漂亮。”
陈宇默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纸页翻到空白处,写下“海边”两个字。
“住宿是双人房,随机分配,但不会刻意配对情侣。吃饭、打扫、采购这些事都得自己来,节目组只提供基础物资。自由活动时间多,但也安排了三个固定环节:一个是‘默契问答’,一个是‘共同挑战’,还有一个是‘独白时刻’。”
“独白时刻?”他抬头。
“就是一个人对着镜头说话,五分钟,不剪辑,不重录。说什么都行,可以讲当天感受,也可以讲过去的事。这个部分观众反响很好,上一季有人在独白里哭了,话题直接上了热搜。”
陈宇默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不说假话”。
“默契问答呢?还是像见面会那样抢答?”
“形式类似,但题目更生活化。比如‘谁最讨厌吃香菜’‘谁睡觉打呼’这种。也会穿插一些知识类问题,毕竟你是理科背景,节目组希望你能带点不一样的东西进来。”
“我可以加点冷幽默吗?”他问,“比如用一个段子引出知识点?不让它太干。”
编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真敢想。”
“我是认真的。”他说,“观众不喜欢被教育,但他们喜欢又搞笑又有用的内容。要是能在答题的时候顺手讲个笑话,让大家笑着记住点东西,不是更好?”
编导低头在资料上写了点什么,“这个思路可以。我们可以在‘默契问答’里给你留个口子,让你自由发挥一次。不过得自然,不能硬拗。”
“我有俩想法。”他放下笔,“第一个,问到物理题的时候,我说‘这让我想起大学时实验室炸锅那次,导员让我写检讨,题目叫《论乙醇与考勤之间的因果关系》’。这事是真的,也能让气氛轻松点。”
编导笑出声,“这梗能用,而且符合你的人设。”
“第二个,如果问到生物相关的,我就说‘人类接吻时交换的细菌种类比马桶圈还多’,然后补一句‘所以别随便亲陌生人,除非你想做微生物普查志愿者’。”
会议室安静了一秒,接着编导直接拍了下桌子,“这个必须留!后期剪出来绝对爆。”
他在方案备注栏划了几笔,“回头我把这两条加进去,给你设计个合适的问题场景。只要你不超时,不破坏节奏,节目组支持你玩点新花样。”
陈宇默嘴角动了动,继续写笔记。
“还有件事。”编导合上资料,身体往前倾,“我们观察你第一天的表现,有个发现——你不太主动争镜头,但每次开口都有分量。这是好事,但也怕你太收敛。”
“我不想抢戏。”他说,“我觉得真正的互动不是谁说得最多,而是有没有人在听。”
“道理没错。”编导点头,“但我们做的是综艺,不是纪录片。你需要在保持真实的同时,适当引导话题走向。比如别人卡住了,你可以抛个问题;气氛冷了,你可以接个梗。不用刻意,但要有意识。”
陈宇默想了想,“我能做到。我不怕说话,我只是不想为了说话而说话。”
“这就对了。”编导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节目组不想要一个完美嘉宾,我们要的是一个能让观众觉得‘这人跟我有点像’的角色。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别崩。”
“我会注意。”他合上笔记本,手指压在封面上。
“最后提醒一点。”编导靠在桌边,“海边那几天会有天气变化,也可能临时调整流程。你要是有什么特别需求,或者对某些环节有顾虑,现在可以说。”
陈宇默沉默几秒,“我能提个建议吗?”
“说。”
“能不能在自由活动时间安排一段集体做饭?不设任务,也不评分,就是大家一起弄顿饭吃。我想看看他们在厨房里是什么样子。”
编导皱眉,“这种完全无目标的设计,后期不好剪。”
“但真实。”他看着对方,“你们要的是生活感吧?那就得允许一些‘没意义’的时间存在。吃饭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为了完成什么,可它最能看出关系。”
编导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策划用了。”
“我只是觉得。”他平静地说,“一顿饭能暴露很多事。谁愿意洗菜,谁躲在后面刷手机,谁主动尝味道,谁记得别人不吃辣……这些细节比答题有趣多了。”
编导拿起笔,在日程表背面快速写下几行字,“我记下了。回头跟制片商量,争取加一场非任务性聚餐。如果通过,算你提议成功。”
陈宇默点头,没再多说。
会议结束,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走廊恢复了正常光线,远处传来收拾器材的声音。他抱着笔记本,步伐稳定地往出口走。
“别忘了。”编导在拐角停下,“真实比什么都重要。你可以设计表达方式,但别设计情绪。观众看得出来。”
“我知道。”他说,“我没打算藏什么。”
编导拍拍他肩膀,“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下周三早上八点前到集合点,迟到一分钟都不行。”
“我会准时。”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休息区,经过那张四人坐过的沙发,茶几上还留着半杯没喝完的水。他没停下,也没回头。
大门外,接送车辆已经等在那里。司机看见他,拉开车门。他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坐进后座,关上门。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他靠在椅背上,闭了一会儿眼。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群里新消息。
睁开眼,屏幕亮起。
何晴发了个表情包,一只狗头戴着墨镜,嘴咧到耳根。
下面跟着一行字:
“默哥,刚才编导找你是不是谈秘密计划了?”
他点开键盘,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最后只回了一句:
“谈了点做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