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洒在裤腿上的那一瞬，凉意顺着布料往上爬。他低头看去，半杯水已经浸透了左膝附近的布料，深了一大片。他皱了皱眉，抬手把杯子扶正，顺手抽了张纸巾开始擦。
“你没事吧？”夏初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抬头，看见她正歪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点笑意，像是早就等着看他出状况。何晴坐在她边上，立刻接话：“哎哟，刚才还在那儿稳如泰山地坐着，现在就被一杯水打败了？”
柳如烟没说话，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纸巾上。
陈宇默把湿掉的纸巾团成一团，说：“我这不是走神，是被干扰。”
“谁干扰你了？”夏初冉问。
“托盘。”他说，“它突然出现，还带拐弯功能。”
三人一愣，随即笑出声。何晴直接拍了下膝盖：“你还怪桌子不长眼？”
“桌子没动。”他一本正经，“是人端着托盘撞上来，这属于外部不可抗力。”
夏初冉笑得靠在椅背上：“所以你现在要申请节目组赔偿一条裤子？”
“可以考虑。”他点头，“顺便让他们写个安全须知，叫《如何正确端水而不袭击嘉宾》。”
柳如烟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像是在憋笑。何晴指着她：“你看你看，连她都绷不住了。”
陈宇默看着她们笑，自己也跟着笑了。刚才那股安静下来的劲儿还在，但不像之前那样沉，反而像是被什么轻轻推了一下，整个人松开了些。
他把手里的纸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抽了两张纸巾继续擦裤子。“其实吧，这也不算什么事。我在学校干过的蠢事比这大多了。”
“哦？”夏初冉坐直了，“快说说。”
“真想听？”他问。
“废话。”何晴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可是全场唯一一个用科学实验烧过实验室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一愣。
“你刚说了乙醇。”柳如烟轻声开口，“那是酒精，易燃。”
他看向她，笑了：“你还懂这个？”
她淡淡地说：“背过元素周期表。”
“厉害。”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啊——那会儿我在做电解水实验，导员就在旁边改报告。我一边调电压一边刷手机，怕早八签到错过。”
“然后呢？”夏初冉往前倾了点。
“手一抖，试管倒了，液体流到电极上，火苗‘呼’一下就起来了。导员抬头第一句话是‘你这电解效率挺高啊，直接电解空气了？’”
“哈哈哈！”何晴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还挺幽默？”
“他后来写评语说我‘理论知识扎实，实践操作靠运气’。”陈宇默摊手，“那周我负责打扫实验室，整整三天。”
夏初冉笑得捂住肚子：“难怪你说自己脑子被猫抓过，原来是早有前科。”
“你们也都有黑历史吧？”他环视一圈，“别告诉我你们从来不出错。”
“我有。”何晴立刻举手，“上次直播，我忘了关滤镜，脸上打了十层磨皮，粉丝刷屏问我是不是AI合成的，让我报身份证号验证。”
“那你报了吗？”他问。
“我能报吗？”她瞪眼，“我要是报了，明天头条就是《某女艺人真实年龄曝光，与注册信息不符》。”
柳如烟低声说：“我有一次朗诵比赛，紧张得不行，把‘春风拂面’念成了‘春风吹屁’。”
空气静了一秒。
然后三个人同时爆笑。夏初冉直接笑出眼泪，捂着嘴直摇头。何晴拍着她的肩：“你居然当着评委的面说这个？”
“我说完就想钻地缝。”柳如烟低头笑着，“评委老师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咳了一声说‘这位同学，建议你下次穿厚点裤子’。”
“哈哈哈哈！”陈宇默笑得靠在椅背上，“这评语绝了。”
“还有更惨的。”夏初冉抹了把眼角，“我第一次拍戏，迟到十分钟，导演当场说‘再迟到一次，写五百字检讨贴剧组门口’。我那天回去真写了，标题是《论守时的重要性》，写完打印出来贴走廊，全组人都看了。”
“你贴了？”陈宇默惊讶。
“我不贴，第二天就得再写一千字。”她耸肩，“而且导演拍照发朋友圈了，配文是‘新人成长日记’。”
“这不比考试写检讨丢人？”何晴笑。
“但有用。”夏初冉点头，“从那以后我每天提前两小时到片场。”
陈宇默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这种聊天比刚才的游戏还轻松。没有规则，没有计分，也没有谁必须赢。大家只是坐在一块儿，说着那些曾经让人脸红的事，反而越说越开心。
“你们发现没有？”他说，“台上看着一个个都挺稳的，结果私下全是踩坑高手。”
“那当然。”何晴翘起嘴角，“要是真那么完美，观众早就不爱看了。大家喜欢看的就是我们这些磕磕绊绊。”
柳如烟点点头：“失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
“所以我现在特别坦然。”陈宇默笑了笑，“反正我已经烧过实验室了，人生巅峰也就这样了，往下都是惊喜。”
“你这心态不错。”夏初冉说，“下次游戏环节你干脆穿件防火服来。”
“我可以考虑。”他认真道，“还能当新品推广，叫‘学霸专用防爆裤’，赞助商肯定抢着投。”
“你要真穿，我第一个下单。”何晴举手。
“我也买。”夏初冉笑，“送你个定制标语：‘电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加个副标。”柳如烟突然说，“‘实验不规范，导员两行泪’。”
三人齐刷刷看向她，愣了一秒，然后哄堂大笑。
陈宇默笑得前仰后合，手撑在膝盖上，半天直不起腰。柳如烟自己也笑了，这次没捂嘴，也没低头，就那么自然地笑着，眼睛亮亮的。
笑声慢慢平下来，休息室里安静了些。空调吹着风，温度刚好。没人急着起身，也没人看时间。
“其实吧。”陈宇默靠回椅背，声音轻了些，“刚才游戏的时候，我还担心自己话说多了，显得太主动。”
“你想多了。”夏初冉说，“你要不说，我们三个女生加起来都解不开那道题。”
“就是。”何晴点头，“你要是不提王安石，我们现在可能还在猜李白写江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摇头，“我是怕……好像所有事都得按我的节奏走。”
柳如烟看着他，安静了几秒，然后说：“可你最后把麦给了别人。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让。”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就够了。”她说。
他笑了笑，没再解释什么。
何晴伸了个懒腰：“哎，我现在就想吃点甜的。谁能想到录个节目比上课还累。”
“我带了巧克力。”柳如烟从包里拿出一小盒，“要吗？”
“给我一块！”夏初冉伸手。
“我也要。”何晴凑过去。
两人争着拆包装，柳如烟笑着递过去。陈宇默坐在边上，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闹，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像大学自习室，像社团活动后的小聚，像某个普通周末，几个人坐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光是说话就很满足。
“喂。”夏初冉掰了一块巧克力塞他手里，“发什么呆？”
他接过，放进嘴里。甜味化开，舌尖先感觉到微苦，然后是奶香。
“味道怎么样？”她问。
他嚼了两下，说：“和刚才那杯水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