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狼群吊着羊……追不上,甩不掉主公!”
敌军骑兵采取了极其狡猾的战术。每当有士兵冲出军阵试图交战,他们就立即后撤;若有士卒逃离战场,他们却放任不管。待到突围者体力耗尽,骑兵才上前轻松收割。
面对如此局面,残存的将士们只能维持阵型缓缓撤退。但军中粮草断绝,士兵们惊恐万分,不断有人违抗军令四散奔逃。在仅剩几匹战马的情况下,统帅派出千名死士吸引曹军注意,同时命令纪灵、梁纲两位将军趁夜突围求援。
谁知两位将军均遭截杀!我没能骑马,在黑夜中徒步逃出三四里,又狂奔十余里抵达燕县,幸得好友赠予马匹,才能赶来报信!苌奴痛哭流涕。
袁术听闻几欲昏厥。张勋、桥蕤也震惊不已。此刻他们才明白曹军的真正意图——所有人都以为那两千骑兵放弃黄河防线,是为劫掠粮草而来。谁曾想对方竟从北方突袭!
这根本不是为粮草!曹军分明是要以最小代价造成最大 ** !何等歹毒的计谋!袁术面容扭曲地陷入两难抉择。
当苌奴耗尽最后力气陈述完毕,便昏倒在地。袁术让人抬走伤者后,自己也瘫坐地上。他率领五万精锐北伐时,天下人都认为袁绍必败。前日白马战场上,敌军节节败退,部众纷纷归降,胜利似乎唾手可得——他甚至幻想过袁绍跪地求饶的场景。
如今功败垂成,根源何在?是执意北伐?是采纳奇袭之策?还是疏于防守渡口?不!若没有曹操插手,这本该是场完美战役!
袁术瘫坐泥地,面目狰狞,口中反复嘶吼着那个名字:
曹阿瞒!
拳骨砸进土砾,血迹斑驳。他忽又癫狂摇头,溅开额前散乱的发丝:不对...那阉宦之后算什么东西!
指节深深抠入掌心肌肤,他从齿缝里迸出新的仇敌:陈太阿——是陈太阿!
先前败退白马渡时,溃军尚需整饬,黄河防线亟待重建。他必须防备袁绍追击,更要提防曹军卷土重来。粮道安危如悬颅利剑,两万残卒的生机全系于旦夕之间。
直至苌奴急报撕碎最后幻象。
当曹骑纵横兖州如入无人之境时,他便知大势已去。此刻竟与昔日董卓如出一辙——当年讨董联盟中,他目睹太阿奇谋时暗藏的嫉妒,此刻全化作刺骨寒意。
朝阳刺破晨雾,袁术盯着自己白骨隐现的拳头。营帐内张勋、桥蕤诸将面如死灰。
北面尚有万余残部陷于围困,救与不救皆是死局。若弃之,豫州世家必将倒向袁绍;若救,这五千步卒如何抵挡来去如风的曹军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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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此刻深刻意识到,此次北上远征的种种决策多么草率。兖州的地方势力虽未阻拦他们讨伐袁绍的行动,却也袖手旁观,更不会在他们失利时出手相助。在这片孤悬的兖州地界,曹操与他们各凭本事较量。
显然,曹操的奇谋远胜他们数倍。
桥蕤沉吟许久,望着面无血色的袁术说道:主上,据苌奴报告,曹军似乎意在消耗我军那两万人马,而非决一死战。我们可率领八千余人北上,曹军长途奔袭同样粮草有限,骑兵携带的粮草至多维持六七日。只要我军保持建制完整,又有四百骑兵牵制,曹军见我主力抵达必会撤围。
袁术迟疑道:苌奴说阎巨伯他们正往燕县撤退,但两地相距二百余里。我军急行军也需三日,届时人困马乏,若遭曹军两千骑兵突袭如何应对?况且阎巨伯部断粮已久,能否再撑三日?
众将默然。从昨日至今,阎象部已断粮一天一夜,继续挨饿三日恐怕凶多吉少。
张勋急切建议:是否再派骑兵运送粮草先行救援?
袁术否决:不行,没有步兵掩护,四百疲兵押运粮草只会成为曹军猎物。
见众人束手无策,桥蕤忽然提议:可将粮船卸空,率领所有船工顺流急进。汴水逆流行船日行不过四五十里,但黄河顺流而下,轻舟一日便可疾驰二百里抵达延津,比骑兵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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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军从延津向燕县方向撤退,仅余四十里路程。骑兵带着辎重抵达黄河畔的消息急报阎象,命令其边打边撤往延津。
桥蕤献计确属良策。
袁术凝视桥蕤,面露迟疑:如此行事,已卸船的粮秣恐难保全。
眼下他必须抉择:保粮还是保兵。
若曹军解围后避而不战,必转袭南岸粮草。届时追之不及,亦不敢追。
桥蕤进言:曹军未必料到吾等已卸粮?
袁术沉思半晌,拍案决断:
好!那便赌这一局!
正午时分,卸粮完毕。
八千将士登百艘战船顺流急下,驰援阎象所部。
燕县东北二十里处。
阎象万余兵马战损减至六千余众。
断粮已近两日,士卒饥肠辘辘,兼之连日鏖战,阵列几难维持。然幸存者皆意志坚韧,为求生甚至啃食**。他们深知,唯有维持战阵方有生机。
申时,徐庶正休憩时得报:袁术水师顺流来援。
徐庶、赵云、曹纯所率两千骑分班休整,又得陈宫补给粮秣,人马俱精力充沛。阎象部减员中仅数百人逃脱,余者尽殁。
骑兵每人携七八只耳记,战果累累却几无折损。赵云、曹纯将骑战之利发挥至极,二人皆叹:此生再难遇如此轻松之战。
毕竟往后诸侯新兵成老卒,甲胄改良,轻骑难敌严整步阵。粮秣充足的步兵亦能抗住骑袭。偏偏眼前之敌,空腹作战。
饿卒实乃易与之敌。纵付百余骑代价亦可一举击溃,但大可不必——骑兵乃战略利器,当行战略之事。
“该动身了。”徐庶舒展筋骨,笑着将信函交给赵云与曹纯。
“元直军师料事如神!”曹纯读完信,眼中闪过欣喜。
“与军师的推断分毫不差,袁术果真乘船顺水而来!”
“此战之后,元直军师的威名,怕是要让仲德、子敬二位望尘莫及了!”曹纯朗笑着轻捶徐庶肩膀。
徐庶笑意微敛,正色道:“子和将军言重了。若无祭酒构筑的情报网,若无信鸽瞬息千里,我绝无可能精准预判、把握战机。换作仲德、子敬任何一位,有此等情报支撑,表现必不逊于我。此番主公与祭酒将立功机会交予我,更授我临机决断之权,令我受益匪浅。我定不负所托。”说罢,他向北拱手致意。
此役中,徐庶谨遵陈渡教导,将 ** 情报研判、局势推演、人心揣摩、计策拟定、战机捕捉 悉数贯彻。连战连捷,令他愈发从容。战毕,他确信即便无陈渡相助,亦能独撑一面,为曹操与陈渡分忧。
两千铁骑抛下袁术溃军,向北徐行。
“曹军撤了?”蓬头垢面的阎象眺望东北方向的烟尘,惊疑交加。
“莫非是诈退,待我等松懈时再突袭?”袁涣瘫坐在地,声若游丝。饥疲交迫,令他连睁眼都费力。
一个时辰后。
“尚未回返,当真退了?!”阎象嗓音发颤。
“或是曹军粮尽?”袁涣犹自不信。
“极有可能。”阆象点头,“其直奔东北,必是撤回青州。传令全军保持阵型,速赴燕县!”
星光漫天,弦月西斜时,六千残兵终入燕城,再未遇袭。
曹军确已北归。
劫后余生的欢呼,响彻夜空。
同一刻,延津。
袁术率八千轻舟顺流急下,两百里水路仅耗四个时辰。
登陆后,他分派两百骑探察燕县动向,余下两百亲卫拱卫左右,风驰电掣。
夜色中,三千民夫与刑徒肩负粮袋,紧随五千步兵向燕县前进。
“巨伯、曜卿,诸位将士,莫慌。”
“援军将至。”
袁术勒马驻足,银辉映照下,他凝望东方双目如炬。
马鞭轻扬,战马踏着碎步向东而行。
蜿蜒长队如银鳞迤逦,八千之众在月下迤逦前行。
未出百步。
桥蕤策马自前方折返,与主君并辔时眉宇紧锁:“明公,是否该放缓行军,布防形以策万全?”
“不必。”袁术斩钉截铁道,“此番弃粮舟顺流,借西风疾驰,四时辰已过二百里。纵有暗哨窥视,等其换马传讯至此,我等早已——”
话音忽滞,他望向虚空似见血火,喉头滚动:
“巨伯所部两日未进食,随时可能……”
“报——!”桥蕤突然面如土色,缰绳几乎扯断,“北面!骑兵!”
袁术身形剧晃,慌忙扶鞍远眺。
但见月光下,十条锋矢阵列如刃出鞘,半里铁骑洪流正自北向南席卷而来,大 ** 颤。
“南面也有!”亲卫凄厉尖叫。
袁术猛回首,但见同样规模的骑阵自南压来,前后铁蹄声已如雷轰鸣。
“迎敌!速布阵!”袁术嘶声喝令,却见漫长军阵已乱如沸粥。役夫惊窜冲撞,兵卒无措张望,将领徒劳呼喝——
两支铁骑的阴影,正将这条月光下的长龙拦腰斩断。
我来帮您
战鼓擂动!
赵云振臂高呼,率百余精锐如利刃出鞘,直插袁术军阵最薄弱处,瞬间将其贯穿。另一边曹纯也扬起战刀,率领铁骑冲散尚未列阵的敌军。两千骑兵来回穿梭,将敌阵搅得天翻地覆。
袁术狼狈不堪,在亲兵护卫下带着残部逃回渡船,仓皇驶向黄河 ** 。战场上留下了雷薄、陈兰等将领的尸首。
青州平原的龙凑渡口,两军对垒。陈渡携曹昂、诸葛亮、王粲来到田间授课,曹操也饶有兴趣地跟来。
九月的田野上,农人仍在辛勤耕作。豪强地主尚有余粮可依,但自耕农们若错过农时,来年不是饿死就是沦为佃户。土地的兼并,往往始于这样的困境。
曹操与陈渡站在田埂上,看着三个年轻人:使木锄的曹昂大汗淋漓,用铁锄的诸葛亮耕作面积更大,王粲则帮着赶牛犁地。很快曹昂就扔下工具叫苦:这活太累了!
陈渡指着那些衣衫褴褛却仍在劳作的农夫反问道:他们不也在干吗?从未下过地的曹昂看着农具的差异,不解为何不用更高效的铁制农具。
时过境迁,如今他才醒悟,竟还有人持这般粗陋的木锄石犁耕作。
确实无处可购。陈渡道,偶有咬牙置办者,所得铁锄亦是粗劣,不日便损。
损毁?曹昂诧异。
初闻铁锄竟会损毁,听陈渡言下之意,似乎损毁甚速。
曹操颔首:精铁尽铸兵戈,纵吾族庄园佃户,亦非人人得用铁锄。
曹操坐拥沃野万顷,非独力经营。
其下依附诸多豪强地主。
富庶者驱使耕牛铁犁,次者亦能用铁锄耕作,效率尚可。
更逊一筹者,则铁锄木锄并用。
至于全用木锄者,倒未曾见——纯用木锄者难称地主。
贫弱地主虽仅数百亩田,然佃户众多。木锄虽效低,却可凭人力与时长弥补,故无改良农具之念。
陈渡召来诸葛亮、王粲,令三人分别体验木锄与铁锄。曹昂虽疲惫不愿,被曹操瞪视后,只得执起铁锄。
未料并不十分费力。
然耕作未及一刻,手中铁锄应声而断。
......曹昂无言。
田边自耕农几欲垂泪。
陈渡上前,自怀中取两千钱予之。自耕农初则惊愕,继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