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阿的眼光究竟深远到何种境界?
臧霸正出神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
臧将军,我家主公走得急,忘了件要紧事。使者下马奉上帛书。
臧霸茫然接过书信,使者已绝尘而去。
展开信笺时,他眉间浮现迟疑。
【致臧宣高将军】
【将军威名响彻青州,曹某素知将军乃忠义之士】
【若愿相助,可表奏将军为东莱太守】
【若无意,但望互不侵扰,使百姓安居】
【青州牧曹操亲笔】
墨痕干涸多时,显然早有准备。
臧霸起初以为曹操意在招揽,细想却明悟:重点在互不侵扰四字。
若真重要,岂会遗忘?这分明是软硬兼施的警告。
信纸突然被夺走。
陶谦阅毕,惊疑地打量发怔的臧霸。
这是条毒计——只要他看见书信,离间便已成。
陶谦突生妄念:何不效法离间曹陈?
旋即自嘲摇头。半年探查可知,陈渡确系纯粹的谋士。
寒门出身,不结党羽,不掌兵权,连名士们讥其不懂为子孙谋也毫不在意。
这般人物,岂是离间能撼动的?
(
陶谦脑中闪过离间计这个念头时,不禁暗自感叹世人对陈渡的评价——那份聪慧常人难及,那种更是无人能及。
而这看似愚钝之处,恰恰蕴含着真正的大智慧。
南方扬起尘土,一骑飞驰而来。陶谦收敛思绪,凝神望去。
来者正是曹豹。
从他策马狂奔的速度和脸上焦急的神情判断,徐州必定传来了紧急军情。
主公!
大事不妙!
孙坚率军北渡长江,广陵守将笮融战死,广陵城已失!
曹豹滚鞍下马,跪地呈上战报时,声音都在发颤。
陶谦神色如常地接过战报。
身侧的臧霸却已面露骇然之色。
......
曹操与典韦引千骑向即墨进发。
此行为解决孔融之事。
至于陶谦动向,已不在他考量范围。
青州粮草已足,徐州军抢掠愈甚,青州百姓对曹操的依赖就愈深,对徐州的仇恨就更浓。
恶名由陶谦背负,善名由他曹操获取。
这实在是两全其美。
曹大善人的美誉将很快传遍青州。
但孙坚北上的消息,实非他所传递。
他原不确定孙坚是否会渡江北上。
太阿却断言孙坚必定北上。
这并非出于私交。
太阿分析:夺取广陵对孙坚具有战略意义,实乃天赐良机。
欲守长江必先据淮,孙坚不会错过掌控淮河的机会。
太阿进一步指出:
一旦孙坚占据广陵,连通江淮的合肥就将尽在其掌控之中。未来史书将
因此曹操确信孙坚会出兵。
太阿太阿,当真是局好棋。
从当年促成我与袁绍、孙坚结盟时,你就已预见到今日局面了吗?
你的谋略,究竟能看多远?
世人所谓一步十算的赞誉,又怎能配得上你算无遗策的棋路?
思绪至此,曹操激动得难以自持,不自觉地催马疾驰。
他突然思念起陈渡。
这等经天纬地之才,竟不结党营私,不贪 ** 位。
始终全心全意辅佐,以惊人的智谋助他建立这不世基业。
他懂陈渡。
陈渡并非没有抱负。
只是他所追求的,远非凡俗的功名利禄可比。
陈渡根本无需索取这些,它们自会送到他手中。
陈渡所追寻的,是更宏大的志向,是更辽阔的天地!
这样的俊杰,曹操心中唯有赏识、感激与尊崇。
(受特性【惑世】影响,曹操对陈渡的种种优点越发深信不疑)
曹操已然作出决断。
**战事平息后,便令曹昂再探丁夫人之意,并与蔡邕正式商议,能否将长女清河许配陈渡。
务必将这柄利剑,牢牢系于自己的战车之上。
若有他相助,必能所向无敌!
暮色渐沉,曹操抵达即墨城下,命人开启城门。
孔融面色酡红,衣冠凌乱地踉跄相迎,显然醉意未消。
孔北海白日纵酒,果真是名士 ** 。曹操含笑揶揄。
见、见过曹青州!孔融醉态毕露地拱手作揖,尽显名士狂态。
真正借酒撒疯者寥寥,多半是借酒盖脸,行平日不敢为之事。
孔融亦不外如是。
他早疑心曹操或真做出了震动青州之举,
即便如此,也不愿给这阉宦之后半分好脸色——
否则传扬出去,他这海内名士颜面何存?
更紧要的是,若曹操果真大胜,青州牧之位便再难动摇。
他孔北海浴血奋战,忍辱负重,甚至妻离子散,却让曹阿瞒坐收渔利?
念及此处,他猛灌烈酒的模样便不难理解了。
曹青州此番...击退了管承、管亥?逼退了公孙瓒?孔融佯装随意发问。
自然。曹操从容应答。
听闻确证,孔融心头剧震。
那今日曹青州前往长广...他强压惊惶继续试探。
当然是亲自向陶谦致谢。曹操笑意浅淡。
向陶谦致谢?!孔融猛然踉跄,醉红的脸上惊疑密布。
曹操负手而立,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倒要谢过陶谦那老匹夫。若非他兴兵作乱,本州牧欲坐稳这青州,叫孔北海这等清流俯首,怕还要多费周折。
孔融闻言,酒意霎时化作冷汗。他眼珠乱转,目光在曹操与徐州方向来回游移,突然戟指怒喝:曹孟德!尔竟借刀 ** ,以我青州百姓血肉铺就 ** !
那支被他拒之城外的黄巾残部,此刻倒成了他口中青州子民。曹操则沦为奸佞之徒。孔融终于参透其中关窍,却想不通曹操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取印。曹操漠然挥手。虎贲卫当即按住孔融腰间绶带,那方银印在暮色中泛着寒光。
孔融踉跄后退,死死捂着印绶嘶吼:二千石官印岂容轻夺!尔眼中可还有王法!直呼州牧名讳,已是撕破脸皮。
曹操轻抚剑穗,慢条斯理道:治下匪患不绝,是为渎职;弃城而逃致百姓涂炭,是为失德。本官代天牧民,罢黜个不忠不义的太守——话音陡然转厉,有何不可?
孔融面如金纸,浑身发抖。遣返长安?这分明是要他性命!更令他惊骇的是,曹操竟全然不惧清议谤言。
当相印落入曹操掌中时,城头残阳正好映出青州牧印四个阴文。孔融终于明白,在铁骑强弓面前,名士唇舌不过笑话。
......
半月后,即墨城沸腾如鼎。
曹青州大破黄巾、阵斩管承、驱走陶谦的捷报传遍街衢。茶肆酒坊间,百姓们交口传颂着州牧大人的神武。就连稚童嬉戏时,也争相扮演那位紫髯将军。
没人再提起那个抱着书箱仓皇西逃的孔北海。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曹孟德,竟然不可思议地胜出了?
对于没见过世面的乡绅富户而言,这简直比大白天撞见阎罗王还离奇。
这些人是幸运的。
除去临济、临菑两地的居民,他们成为第一批蒙受曹公恩泽的百姓。
仁厚的曹公很快就会像普照大地的阳光般赐予他们福泽。
可他们又实在倒霉。
能在城里安家的多是小有资产的士绅家族。
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早备好了给曹操办丧事的仪仗,就等着改投孔圣人后裔孔融的门下。
这可是孔青州亲口许诺的前程。
谁知这位孔青州撞见曹孟德,立刻像被痛打的野狗般落荒而逃。
即墨城的乡绅们气得直跺脚。
我们孝敬了那么多金银财宝、美女佳肴,厚着脸皮巴结你孔融,你竟这般不中用,叫曹操吓得屁滚尿流?
孔文举你对得起我们花的银子吗?
还钱!
不过说实在的,倒也没多少人真心为孔融抱不平。
要说这位北海相在本地有多得民心,那纯属昧着良心说胡话。
他在北海三番五次丢下妻儿逃命,事后还装模作样摆名士派头的丑态,早被乡绅们在背地里笑话八百回了。
可谁让人家顶着圣人嫡系血脉的光环,更握着开办太学的权柄呢?
青州这帮土财主们只能捏着鼻子讨好他。
为求个吏员差事,为子弟谋个入学名额,他们变着法儿地给孔融溜须拍马。
硬是把这位孔北海捧得飘飘然,真当自己是超凡脱俗的名士了。
大伙儿心里都门清:孔融和全天下的名士一个德行,就爱享受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如今孔融跑了。
除了肉疼打水漂的银钱,没谁真舍不得他。
但武功盖世的曹孟德驾到,却让所有骑墙派吓得腿肚子转筋。
他们不约而同卷起袖管。
瞅瞅自己麻杆似的细胳膊,想想管承、管亥那些壮汉的钢铁手腕,顿时倒抽凉气,后背发凉。
这位曹青州的手腕,得有多粗?!
刚来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收拾了孔融,接下来会不会轮到我们?!
在地方豪强尚未及忧虑之际。
曹孟德即刻于即墨召见了当地世家大族。会晤间,这位主君亲切地与每位与会者握手致意。众人皆感殊荣。
席间,孟德特别申明:此后选材任能,断不囿于孔融之流虚名之士,必广开豪强晋身之途。他当场以《论良驹》为题,发表激昂演说,最终陈词道:吾本豪强,出身浊流。诸君所受之苦,某皆亲尝。故能与被清流名士轻侮之诸君感同身受。吾辈浊流,当同心戮力,共抗世道不公!
在场豪绅无不为之动容,纷纷表态:自今而后,唯曹使君之命是从!使君所指,便是吾等所向!
孟德自然无法亲临青州各邑。然即墨得沐恩泽者,自会将使君仁德广传四方。他已决意待局势稳定后,择要地巡回宣讲,普惠万民。
待曹操持北海相印返回临淄,已是次日傍晚。甫入府邸,便即刻设宴庆功。
文武齐聚之时,孟德亲执陈渡之手,邀其同坐首位。在座众人不仅毫无妒色,反觉理所当然——若主公不作此安排,倒要令他们惊诧了。
此番战役,可谓波澜壮阔。曹操举觞朗笑:然终是有惊无险!全赖太阿神机妙算,使我等大获全胜!普天之下,必将为之震动!自此青州全境,尽入我彀中!为太阿贺!
说罢向陈渡平举酒樽。陈渡从容碰杯,继而环敬众人:为主公贺,为青州贺!
为主公贺!
为青州贺!
为军师贺!
群臣齐声应和,尽饮杯中酒。
宴席既开,无人再当面称颂陈渡妙计——因其威望已无需锦上添花。凡亲见那场燎原烈火者,夜深人静时仍不免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火焰在眼底燃烧,烧得众人心潮翻涌,难以平静。
即便未曾目睹那场大火的人,望着青州上空通明的火光,听着他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也不禁想象那是怎样壮观的烈焰。
这一战中,陈渡展现出的种种神机妙算,步步为营的谋略,环环相扣的缜密布局,
已然征服了所有人——无论在场与否。
不分文武,不论尊卑,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敬重陈渡。
经此一役,再无人妄图与陈渡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