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管承瞧见对岸幽州军的阵仗,直接按兵不动,三方僵持怎么办?
越想越对劲:难怪曹操和陈太阿这么稳,莫非早料到了?
可转念又一激灵:曹操就不怕我和管承暗通款曲,合伙端了他老巢?
各种念头在刘备脑子里打架,横竖想不通这一万五千人哪来的底气。
总觉得哪儿漏了关键,可偏偏抓不住那根线头。
冷不丁——
东南海面突然炸开一片刺眼火光!
管承来了!张飞盯着越逼越近的火龙放声狂吼。
全军列阵!准备抢渡!刘备猛地抽出佩剑,声浪震得关羽丹凤眼一眯。
三人疾步冲向河岸大营时,靴底掀起的泥沙溅得令旗哗啦作响。
……
济水南岸盐田处,曹仁曹纯喘着粗气撞进帐中:军师!管承真来了!
这哥俩在海边数了快一个月潮汐,就等着看数十里海面烧成火炉的奇观。
鲁肃抖开陈渡的锦囊反复核对,袖中手指微微发颤:管亥此刻必已围死临菑城。
子和速带两千轻骑东进!他剑指巨淀泽方向,把河底沙袋垒高后放火为号——要烧得原山上都能看见!
马蹄声远去时,鲁肃望着锦囊上斑驳的蜡印,突然对陈渡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敬畏。
当管承船队闯入火海那刻,临菑城外的黄巾贼除了跪地求饶,就只剩化灰的命。
这青州地势南陡北缓,淄水正从原山倾泻而下,如同悬在管承头顶的油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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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水下游的巨淀泽地势低洼,距临菑城北仅二十里。
向东三十里便是济盐田,骑兵全速奔驰,两刻钟即可抵达。
至于那支潜伏在原山的队伍,任务是向淄水倾倒火油。他们接到信号后立刻行动。
原山高约五六百米。
晴日可俯瞰整个青州北部,两百里的渤海城尽收眼底,更不必说仅百里之遥的临济盐田与五十里外的巨淀泽。
此次陈渡在临菑城的计策仍是堵塞淄水,但目标转为下游。
管承部午时抵达临菑城时,曾探查过巨淀泽有无伏兵,自然一无所获——曹纯的两千骑兵只在确认管承渡海后才会出动。
曹纯离去后,鲁肃对曹仁下令:
“子孝,按祭酒之策,命三军稳住阵线。既不可示弱,亦不可逞强,需与管承缠斗两个时辰。”
曹仁领命而去。
鲁肃、曹仁、曹洪率一万五千兵马,应对东北方向渡海而来的五六万管承军。
程昱、夏侯惇、夏侯渊则领一万人马,对峙济水北岸的四五万幽州军及豪强武装。
程昱部压力极轻——刘备根本不敢贸然渡河。
夏侯惇不耐烦道:“军师,敌军畏缩不前!不如佯装撤退诱其过河?”
程昱摇头:“元让将军慎言。我军只需震慑幽州军,真正歼敌之责在元直与子龙。”
夏侯渊愤然道:“凭什么战功总归赵云他们?我们倒像个看门的!”
程昱忽然眯眼笑道:
“二位将军可知?稍后往济水倾泻猛火油的重任由你们亲执。这场大火才是旷世奇功,此生难逢。莫非愿将此功让人?”
夏侯兄弟对视一眼,顿时转怒为喜。
厮杀随时可行,但焚天烈火或许仅此一次。二人兴冲冲赶往济水岸,继续与北岸刘备隔河对峙。
而对岸的刘备,此刻已惊骇失色。
(
**九月初八,丑时二刻。
潮水早已退去,济水南岸的喊杀声却愈发清晰。
管承的船队已至,为何曹军仍在济水南岸按兵不动?刘备攥紧马鞭,盐田方向升起的火光将他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关羽抚须的手突然一顿:不对劲——海边厮杀的曹军,莫非是凭空多出来的?
此言犹如惊雷。刘备猛地望向盐田——那些终日弯腰劳作的,此刻正操着长矛结成战阵。
两万五千曹军!张飞倒吸凉气,曹操这老贼,是把临菑城掏空了吗?
更令人心悸的是北岸曹军。这一万余人非但不回援海岸,反倒对着幽州军阵地指指点点,仿佛观赏困兽之斗。有士卒甚至解了甲胄,坐在盾牌上啃起干粮。
报!管承部攻势受挫!探马溅着泥水滚 ** 背。
刘备突然笑出声来。他终于看懂了这场荒唐戏码:曹操不惜赌上临菑,也要把海贼、豪强、幽州军全骗进这场死局。盐田里腌制的哪里是海盐,分明是等着焚烧三军的火油!
传令全军后撤三里。刘备声音沙哑,这场火,我们不凑热闹。
同一时刻,管承的战船正猛烈摇晃。
五万大军困在浅滩进退维谷,潮水退去后露出的不是沙滩,而是插满尖桩的死亡陷阱。最前方的三十艘艨艟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那不是普通火把,是沾着海风就能烈燃三年的猛火油。
曹贼!!管承砍断着火的缆绳,整片盐田突然亮如白昼。数以万计的掀开草席,床弩机括的嗡鸣声盖过了惊涛。
济水北岸,曹军将领笑着点燃信香。
三息之后,整条济水将变成分割阴阳的火墙。
临济盐滩对岸,曹军阵中仍有一万余兵卒列阵而立,与幽州军隔河相望。
管承执缰远眺,掌心渗出冷汗。
细作分明探得曹操麾下仅三万之众,其中司马俱、徐和投诚而来的万余人更非精锐。可眼前这道济水两岸,竟已密布近三万曹军!
莫不是倾巢而出?
更令他惊疑的是,曹军仅遣半数兵马阻击黄巾,余者皆在对岸与幽州军剑拔弩张。这分明是——
欺我刀锋不利乎?
身侧传来甲胄碰撞声,胞弟管绍按刀低语:阿兄,曹军不过万人便能缠斗至今,若那对岸万余人马调转矛头......
临菑城头莫非插着草标?管承猛地攥紧马鞭,八百万石军粮足以堆成山岳,岂是这小小坞堡能容?若真弃守临菑,十万联军早该包抄曹军后路!
河风卷来硝烟味,管绍突然指向北岸:快看!但见济水北岸火光连绵如赤龙,却被曹军阵列死死钉在滩头。
绕袭!管承突然劈手斩断风声,只要击溃岸边曹军,幽州军便可渡河合围!
他眼前浮现那张盖着州牧印的盐铁禁令。田楷使者月前暗中传话时说得明白:只要助幽州入主青州,盐池之利仍归豪强。正因如此,他们才要借幽州之力,先夺细盐秘法,再......
管绍已翻身上马:某这便去点齐轻骑!
很快,两万曹军从容脱身撤离战场,对面的敌军竟未作任何阻拦。
跟我上!管绍振臂高呼,率领部众直扑曹军在济水坞堡的阵地。
驻守此处的夏侯惇最先发现来袭的海寇,兴奋地对身旁的夏侯渊喊道:
果然不出军师所料!他们中计了!
夏侯渊眼中寒光闪烁,握紧了手中兵刃。
经过陈渡反复的沙盘推演,他们早已心中有数:只要严格执行既定策略,此战必胜无疑。
之所以大费周章布置,全因对手是擅长海战的海贼。
陈渡曾警告过:若不能一战全歼,让管承乘船逃脱,青州将永无宁日。
管氏海船纵横四海,无人能敌。若不尽数焚毁,日后盐田、农耕都将难以为继,除非与之共治青州。
但陈渡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此岸边的曹军始终隐忍不发,唯恐打草惊蛇,坏了火攻大计。
此刻潮水将退,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全军出击!
战鼓震天,号角齐鸣!
夏侯兄弟果断放弃北岸防线,率军迎击来袭的海寇。
对岸的刘备见状大惑不解,急忙询问关张二人:
曹军为何突然撤防?
曹军战力之强远超预期。既能以万余兵力牵制管亥数万之众,此刻济水岸边的守军也完全能分兵拒敌。
但现在竟全线撤防...
关羽抚须沉吟:此中恐怕有诈。
连素来豪放的张飞也皱起眉头,粗声道:分明是要引我们过河。
平原刘子平满脸惊愕地望向刘备,转瞬间怒火中烧:刘使君!眼下千载难逢的渡河良机,为何还要迟疑?!
他实在想不通刘备等人究竟在踌躇什么。
先前曹军驻守南岸,按兵不动尚情有可原。
如今管承部众已缠住曹军主力,正是横渡济水的最佳时机,竟还在岸上观望?!
莫非诸位真要做那得利的渔翁不成?!高唐华氏家主华峤怒发冲冠,厉声质问。
父亲,此事恐有蹊跷。华峤之子华歆低声劝谏。
连他都察觉出战场态势颇为诡异。
华峤狠狠瞪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一眼,强压怒火不再言语。
虽然刘备部按兵不动,却挡不住其他豪强的贪念。
青州西部的豪族们早已按捺不住,正忙着在济水架设浮桥——这些人与刘备不过貌合神离的临时盟友,根本不受节制。
杀——!南岸突然爆发出惊雷般的吼声,浑身是血的夏侯渊在贼阵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那柄寒光凛冽的大刀时而横扫千军,时而力劈华山,气势如虹。
海贼的首级就像秋后的麦穗,在夏侯渊刀下成群坠落。
虎狼之师,所向无敌!夏侯渊杀得性起,狂笑震天,取尔首级,如摘草芥!
每一次冲锋都势若奔雷,每一记劈砍都石破天惊,这位曹军猛将宛如修罗降世!
在他身后,万名曹军精锐如潮水般涌来,将战线不断推向海岸。
积蓄月余的磅礴战意,此刻化作震天喊杀与漫天刀光,尽数倾泻在海贼身上!
这支铁血之师爆发出的恐怖战力,完全超出了海贼的想象!
贼众哭嚎着倒下,残躯被铁蹄无情践踏!
曹军势如破竹,堪比饥虎出柙!
呐喊声撼动四野!
管承何曾见过这等阵势?
当下竟乱了方寸。
幽州军死哪去了!他揪着管绍的衣领怒吼。
大哥!咱们怕是被耍了!管绍格开刺来的长矛,气喘吁吁地回答。
此时已有青州豪强率部渡河,正在南岸布阵接应后续部队。
唯独以刘备为首的幽州主力始终不见动静。
先撤!这笔账迟早要算!管亥暴喝着踢开一具 ** ,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刘备驻足岸边,迟迟不肯渡河,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海风拂过。
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猛然间,他隐约发现了异样。
他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反复确认。
果不其然,风中夹杂着异常的气息。
既非海腥,也非血腥。
云长,可嗅到古怪气味?刘备发问。
关羽也深吸一口气,确有异样。
海风再次袭来。
是油味!张飞粗声喊道。
刘备满脸困惑。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沿着济水流向快步奔向海滩。
越靠近大海,这股怪味愈发浓烈。
今夜无月,四下漆黑。
刘备借着火把的光亮,望着河中摇曳的倒影前行。
可河面始终未见异常。
只是油味越来越重。
此刻他已万分确信,就是油的气味。
但济水太过宽广,入海口处更是绵延数里。
油污尚未漂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