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无首,此非指头颅,
实乃尊卑次序。
群龙不相争,循礼而动,无高下之分,
正合《礼记》大道为公之旨。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
群龙无首即喻示:众生皆可化龙。
今乾坤倒转之象现于主公面前,确是大吉之兆。
秦统六国而极盛,盛极转衰;
汉承秦运再造辉煌;
而后王莽篡位致衰,光武中兴。
如今桓灵二帝昏聩,汉室气数已尽。
主公自雍凉起兵——秦之龙兴故地,
不正应此阴阳轮转之象?
依属下之见,汉室天命当重归我雍凉秦土。
眼下虽因新败暂不能更易神器,
然为期不远。
主公归长安后,可效吕尚旧例称,慑服群臣!
【
这里是用不同表达方式
夜幕低垂,李儒的谋略正逐步展开。
继而行尧舜禅让之礼,以秦代汉!
董卓听罢眉开眼笑。
这番谶语虚实参半。
李儒对占卜之术素来持保留态度,向来采取实用主义策略——有利则取,无利则弃。
此刻扭转乾坤,复兴大秦的预言出现得恰到好处。
经历败绩的董卓已锋芒尽失。
若任其消沉,对于凉州集团将造成致命打击。
这道群龙无首的卦象来得正是时候。
李儒与巫师精心设计的解释,定能让董卓重振雄风。
称之议更是一箭双雕:
既可威慑动荡的长安朝堂,又能为后续禅让做准备。
借着这次册封,正好清洗朝中异己。
凉州人的生存哲学与中原截然不同。
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实力才是唯一真理。
百年羌患与官吏压榨,早已磨灭了他们对汉室的忠诚。
在这强者为王的法则下:
马超日后弑父也毫不愧疚。
如今整个西凉集团都将代汉视作历史必然。
当探马回报谷水两岸与山脉皆无伏兵时,董卓终于解除戒备。
李儒站在帐外,凝视着云遮雾绕的月色,陷入沉思。
安全了吗?
危险真的解除了吗?
李儒沉思片刻,忽然露出一丝苦笑。
此刻的自己,就像惊弓之鸟,杯弓蛇影。
函谷关空无守军,谷水两岸平静如常,两山之间的营地也毫无伏兵踪迹。
看来确实不会再有什么陷阱了。
人力终究有限。
世间哪有什么鬼神相助?
那个为曹操出谋划策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渡过黄河截断潺水,能借火势扰乱判断,能料到自己识破水攻之策,甚至算准自己会在西岸停留,最终再施水攻。
这般算计,已是凡人智慧的极致了吧?
想到这里,李儒又勉强扯了扯嘴角。
方才他还借巫祝之言鼓舞董卓士气。
可自己的斗志,又有谁来提振?
败局亦是转机。
此番雒阳之败,倒让他看清了自己。
从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如今才知,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窥一斑便妄言全豹。
谋士之路,道远且艰。
振作起来,李文优!
岂能被对手震慑!
怎能畏首畏尾!
你可是算无遗策的毒士!
这般瞻前顾后,如何担得起毒士之名?!
他是人,你亦是。
他能做到的,你必能超越!
只要全力以赴,天下岂有难事?!
思及此处,李儒忽觉灵台清明,仿佛触摸到了更高境界。
他精神一振,胸中块垒顿消,大步流星走向营帐。
……
董卓大营西侧十里,雒阳通往长安的狭道 ** ,夜色如墨,860宛如真空。
片刻后,云开月现。
清辉洒落处,百名铁骑骤然显现。
月光似水,流淌在铁甲之间。
树影婆娑,随风凌乱摇曳,与肃杀的百骑对比鲜明。
骑兵们沉默喂马豆,解囊饮马,全副武装,杀气内敛。
每匹战马鞍侧悬战鼓,
每匹战马背上缚羚羊。
羚羊皆口缠布条,寂然无声。
饥饿与疼痛撕扯着它们,铁蹄在黑暗中疯狂踢蹬。
行动。赵云的声音如冰刃划破寂静。
百匹战马缓缓迈开步伐,铁蹄在冻土上叩出整齐的节奏,向东方的黑暗碾去。月光在寒甲上流淌,东风卷着杀气。
这些骑士是夜色淬炼的刀锋。
当刀锋落下时,便是董卓头颅坠地之声。
贪生怕死吗?
陈渡的指尖依次掠过百副铁甲,唤出每个名字。
最后的问话让空气凝固。
不怕!百人怒吼震落枝头寒霜,连月光都为之震颤。
骨葬黄沙香,魂报恩义长!赵云眼中燃着焚天的火。
陈渡却轻笑摇头。
说什么死?
我要你们九成九都活着回来。
可敢信我?
声浪劈开云层,惊雷在九霄翻滚。
陈渡负手望月。
此战之后——
百骑破万军的传奇,将刻进青史。
荣华富贵?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添头。
杀!!!百柄钢刀出鞘的寒光惊醒了沉睡的鸱鸮。
......
西凉军大营右翼山巅。
典韦抱着酒坛独饮。
月光浸透了两副铁甲,
八十斤重的双戟插在冻土里,
像两座无字的墓碑。
山谷里确实没有伏兵——
只有一头等待猎杀的猛虎。
当巡视的士兵举着火把回营时,
那些跳动的火光,
正是为董卓引路的幽冥灯。
子夜过半。
露水凝在董卓的帅旗上时,
整个大营埋在死寂里。
李儒不会想到——
函谷关那扇紧闭的城门后,
藏着比追兵更致命的东西。
函谷关的军报若至,全军尚能从容布防,或有序退守长安。
然则李儒终究多虑了。
函谷关方向始终静默如渊。
破晓将至,彻夜未眠的李儒越发确信——
伏兵之策,实乃虚惊。
最凶险的时辰已然捱过。
明日,当是新篇。
倦意如潮,哈欠连天。
涕泪交加间,他撑开沉重的眼帘。
两日不寐,殚精竭虑,兼程跋涉。
神智渐如浆糊,五感皆似蒙纱。
纵使强撑,终究难敌肉身困厄。
眼皮似有千钧,终是轰然闭合。
刹那间天地坍缩成线。
黑暗漫卷。
梦境骤临。
——是血色的噩梦。
战鼓震天作响。
云巅立着朦胧人影,扬手撒落漫天豆粒。
豆化兵甲,转瞬成军。
铁骑洪流撕破营寨!
画面忽跳。
血尸横陈。
断颈斜削,残躯拄刀而立。
猩红泼溅!
主…主公!
李儒厉吼惊醒,膛目如铃!
胸腔如擂战鼓,喘息若破风箱。
刹那——
鼓角!马蹄!嚎叫!惨呼!
声浪似狂潮灌耳,几欲颅裂!
绝望如重锤砸落。
最后一丝清明粉碎殆尽。
岂能…
岂能如此!
三声嘶嚎,冠发散乱。
他跌撞扑向帐门,却猛然栽倒!
齿断唇裂,满口腥咸。
踉跄爬起,拖血前行。
帐外立定。
瞳孔涣散,形若槁木。
营盘已作修罗场。
(
寒甲凛冽,银槊如龙,白马悍骑宛如修罗降世,在敌营中纵横驰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整座大营顷刻间化作血海炼狱!
西凉将士的意志被彻底碾碎!
他们溃不成军,哭嚎奔逃,像无头苍蝇般相互践踏。这场夜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西凉军残存的士气彻底撕得粉碎!
这不是战斗——
是 ** !
咚咚咚咚......
杂乱的战鼓从四面八方涌来,虽无章法,却更显恐怖。每一声鼓点都像催命符,让人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伏兵正从黑暗中外涌出!
营帐内,李儒发冠歪斜地跌坐在地。
不可能......他嘴唇颤抖着,脑海惊雷炸响。这些敌军莫非会土遁之术?明哨暗桩分明探查过......等等!那震天鼓声竟在变换方位——从四面变成八面!曹贼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马?!
董卓伏诛!速速投降!
雷鸣般的吼声突然穿透营帐。李儒触电般跳起来,却见一名血染白袍的骁将高举首级,那颗头颅......
李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那颗首级根本不是董卓的。
但他清楚那不是董卓,其他人却早已乱作一团。
刹那间,西凉军彻底崩溃!
士兵们丢盔弃甲,疯狂逃窜,根本顾不上外面是否有埋伏。
求生的欲望彻底吞噬了理智!
李儒的脑袋仍是一片空白。
他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 ** 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亲卫发现了他,迅速结成战阵将他护住。
喘息片刻,李儒终于缓过神来。
他环顾四周——
混乱之中自相残杀的几乎全是自己人。
抬眼望去,敌方骑兵不过十余人。
咚咚咚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仔细分辨这毫无章法的鼓点,忽然眼神一亮!
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去主公大帐!”李儒果断下令。
亲卫护送着他,一路砍翻乱窜的士兵,缓慢向中军移动。
董卓站在大帐前,亲卫正为他披甲。
他同样经历了短暂的慌乱,此刻正逐渐恢复冷静。
虽然鼓声扰乱了军心,但冲入营中的敌军屈指可数。
董卓已经看到了那名手持首级、高喊“董卓已死”的血袍小将。
“辱我父者,死!”吕布怒吼着策马冲去。
赤兔如电,转瞬即至!
方天画戟带着千钧之力轰然劈下!
谁知那小将枪出如龙,竟巧妙卸去大半力道——
赵云虎口发麻,心中暗惊!
龙战于野
陈渡曾多次警示,吕布力能扛鼎,需万分谨慎。然而此刻直面方天画戟,赵云才真正体会到这股毁 ** 地的威势。
铿然一声金铁交鸣!即使施展七探蛇盘枪中的青蟒卸甲绝技,反震之力仍令五指发颤,枪杆几欲脱手。吕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画戟竟在半空凝滞须臾——方才这记泰山压顶,寻常武将早已筋骨俱折。
银芒乍现!龙胆亮银枪化作流光疾射,毒蛇吐信般直取眉心。吕布仓促间铁板桥后仰,森冷枪尖擦着雉翎掠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不等对方收势,画戟陡然上挑如月,反手又是个力劈华山!
铛——!
赵云双臂剧震,虎口已然渗血。祭酒所言非虚,这虓虎之勇当真骇人。若非蛇盘枪柔若春藤,怕是早被刚猛戟势震断心脉。
两团寒光在阵前翻飞,三十回合转瞬即逝。吕布越战越心惊:这白袍小将竟似游龙入云,刚柔相济的枪法令他平生首遇敌手。
鼠辈安敢!董卓扣上狮蛮带,提起九环金背刀就要冲出将台。
李儒死死拽住主公披风:明公且看那乱鼓!手指颤抖着指向四面密林,此乃悬羊击鼓之策!当年齐桓公便是这般骗过管仲......
望着营中尸枕狼藉,文优突然惨笑:不想千年诡计,今日竟应在我西凉军头上。
李儒言罢,不禁长叹一声。
这等计策听着确实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