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公爵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猛地睁大,眼底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阴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赤铁城丢了?!那里驻扎着整整两个军团!五千人!就算是五千头猪,让人抓也得抓上三天三夜!”
“是谁?!”
苏拉公爵猛地一把揪住传令兵的领子,把他像只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是庞培那个兔崽子吗?除了他,谁还有这个本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拔掉我的钉子?!”
“不……不知道……”
传令兵吓得脸都绿了,“没有任何旗帜……对方只有一千人……然后……然后城就没了……”
“一千人?破了五千人的城?”
苏拉公爵气极反笑,他猛地将传令兵甩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
他那原本的好心情,此刻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如果真的是庞培,那说明对方已经开始动手了。
如果是别的势力……那更可怕,图拉真州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股能一口吞下赤铁城的怪物?
“散了!都给我滚!”
苏拉公爵一声咆哮,吓得下方的贵族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几个瑟瑟发抖的仆人,跪在地上,擦拭苏拉公爵脚下的那些红酒渍。
“等等。”
正准备迈步离开,去书房重新部署战略的苏拉公爵,突然脚步一顿。
他猛地转过头,那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还在发抖的传令兵,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格罗姆和索尔呢?”
他的声音阴冷得像是一条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毒蛇。
“那两个蠢货是四阶超凡!是老子花了大价钱用魔药喂出来的!”
“他们人呢?是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了?现在没脸来见我?”
在他看来,就算赤铁城丢了,这两个四阶的高手只要想跑,没人拦得住。
只要人在,队伍就能再拉起来。
传令兵再次把头磕在地上,额头已经被地毯上的玻璃渣扎破了,鲜血直流,但他根本不敢擦。
“公爵……大人……他们……他们没有逃……”
“他们……被阵斩了。”
“据说……对方那个领头的女人,只用了一招……就让他们跪下了……”
苏拉公爵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招?
两个四阶?
就算是庞培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苏拉公爵没有再暴怒,没有再咆哮,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但这冷静,比刚才的暴怒更让人心惊胆战。
“哼。”
一声极其短促和冷漠的冷哼,从他的鼻腔里喷出。
“废物。”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一丝惋惜,没有一点悲痛。
仿佛死的不是跟随他多年、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两位大将,而是两条看门不力、被人随手打死的野狗。
既然死了,那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也不知道现在还被挂在广场的两位军团长,知道公爵大人说的话后,会是什么心态。
不过这二位军团长也不算孤单,四周又挂上了不少其他人。
他们是赤铁城的税务官、治安官、还有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乡绅贵族。
此刻,他们的脑袋都已经搬了家,整齐地挂了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展示。
大量的清水被泼洒在石板路上,工人们拿着扫帚拼命地刷洗,但那暗红色的血迹就像是渗进了石头缝里,怎么冲都冲不掉。
刻律德菈站在广场后方的城主府二楼,神情漠然地看着下方的清洗工作。
“陛下。”
汉里斯走到她身边,哪怕是这位已经接受过赐福的前磨坊主,此刻看着那满地的无头尸体,也不禁感到喉咙发干。
“城内的反抗势力已经全部肃清。”
刻律德菈冷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旧秩序的蔑视。
“这群寄生在腐朽规则上的蛀虫,竟然妄图用他们那可笑的传统和金币来阻挡律法的车轮?”
在占领城池的后,这些所谓的贵族还试图跟她谈判。
他们搬出了自己的家族谱系,搬出了帝国的法律,甚至还想用“共同治理”这种可笑的条件来换取继续吸血的权利。
他们根本不懂,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求财的流寇,也不是什么求权的军阀。
这是一位真正的【独裁官】。
在她的棋盘上,不存在“妥协”这个选项。
“我不懂什么叫封建礼仪,也不懂什么叫贵族特权。”
刻律德菈站起身,她手中的权杖指向那群还在清洗血迹的工人。
“我只知道,阻碍秩序建立的,都是垃圾,而垃圾,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汉里斯。”
她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远方,那里是黄金城的方向。
“告诉城里的居民,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苏拉的领民,而是律法的子民。”
“……”
汉里斯带着刻律德菈的敕令走了,而赤铁城的居民,也终于肯伸出他们埋进翅膀里的鹌鹑头。
按照以往的经验,城头变幻大王旗,接下来就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
那是士兵的狂欢,也是平民的噩梦。
抢劫、纵火、杀戮……这是战争的附赠品,是这片大陆上几百年来亘古不变的潜规则。
老鞋匠彼得缩在自家店铺的柜台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磨得飞快的切皮刀,怀里抱着他那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孙女。
他听到了脚步声,那是军队开进城区的声音。
“来了……他们来了……”
彼得的牙齿打着颤,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扇脆弱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凶神恶煞的士兵闯进来抢走他仅剩的几枚银币,甚至……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声并没有响起。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然后是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喊杀,没有哭嚎,甚至连大声的喧哗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
彼得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前,眯着眼睛往外看去。
下一秒,他愣住了。
宽阔的石板路上,并没有正在施暴的恶魔,那些身穿简陋皮甲的士兵,正和衣而卧。
他们没有闯入民宅,没有占据店铺,甚至没有在屋檐下避风。
他们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冰冷坚硬的街道两侧,怀里抱着武器,一个个呼呼大睡。
风吹过,卷起路边的落叶,落在这支奇怪的军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