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水的甜香还绕着偏殿的梁顶，春红正叉着腰跟胤暄掰扯：“就一口！刚给你盛的那勺都快赶上姑娘的份了，再抢我告诉若兰姑娘，说你欺负我！”
胤暄举着空碗往后躲，淡青色衣袖扫过桌角的账本，哗啦啦掉了两页：“至于吗？不就碗糖水？我这是帮苏念试毒，万一李公公的雪梨膏放久了变味 ——”
话没说完，苏念手里的玉佩突然 “嗡” 地发烫，指尖像是裹了团暖烘烘的气，连带着紫檀盒里的日记都微微震颤。她猛地抬头，就见窗纸外渗进一缕奇异的光，不是晨光的暖黄，也不是烛火的昏红，倒像是把彩虹揉碎了，泛着细碎的银芒。
“怎么了？” 胤宸最先察觉不对，玄色身影瞬间挡在苏念身前，指尖凝着层薄冰 —— 这是他下意识护人的动作，连自己都没察觉。春红也忘了跟胤暄斗嘴，举着空碗凑到窗边：“那是啥？黑乎乎的带光，是新的黑雾变种吗？”
“你除了黑雾还知道啥？” 胤暄敲了下她的碗沿，“这要是黑雾，早把你这碗底都掀了，还能让你举着看热闹？”
苏念没心思听他们拌嘴，握着发烫的玉佩推开窗。风里带着股熟悉的气息，不是天启的檀香或煤烟味，而是她现代公寓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混着修复室里松节油的味道。再往上看，皇宫的青砖灰瓦上空，竟裂开了道半透明的口子，像是块被打碎的琉璃，里面清清楚楚映着她的修复室 —— 靠窗的桌子上还摆着那枚让她穿越的九龙玉佩，旁边堆着没整理完的清史资料，连电脑屏幕亮着的文档标题都能看清：《康熙朝九龙夺嫡事件考》。
“那是……” 苏念的指尖贴在窗棂上，冰凉的木头触感都压不住心里的震颤。裂隙里的画面还在变，是她租的小公寓，沙发上扔着没洗的外套，茶几上摆着半盒没吃完的外卖，甚至能看到手机屏幕亮着，弹出同事发来的消息：“苏念，你请假快俩月了，啥时候回来？新到的那批玉佩还等着你修呢。”
春红凑过来，踮着脚看了半天：“姑娘，这里面咋有你说过的‘电脑’？还有那穿得怪模怪样的人，是你老家的人吗？”
苏念没说话，眼眶却有点发热。她想起穿越前的日子，每天泡在修复室里跟文物打交道，累了就点份外卖窝在沙发上看剧，虽然孤单，却也安稳。可再转念，又想起在天启的这些日子 —— 胤宸在她被反噬时整夜守着熬药，若兰把唯一的暖手炉塞给她，春红不管多危险都跟着她闯万蛊窟，甚至连曾经针锋相对的胤暄，都在祭祀时挡在她身前对抗黑雾。
“在想什么？” 胤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他顺着苏念的目光看向裂隙，虽然看不懂里面的景象，却能感知到她念力里的波动 —— 有怀念，有犹豫，还有点舍不得。
苏念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以前总觉得他的眼神像寒潭，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可现在才发现，潭底藏着温柔，比如此刻，他明明担心她会走，却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只轻轻握住她的手：“要是想回去，我让人把你之前提过的‘电脑’‘外套’都找齐，就算裂隙要关了，我也会想办法……”
“谁要回去啊！” 春红突然插嘴，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姑娘回去了，谁陪我斗八爷？谁给我讲现代的新鲜事？再说了，宫里的小厨房刚学会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你还没尝呢！”
胤暄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靠在殿柱上，指尖转着空碗：“说句实在的，你要是走了，四哥该成冰块了 —— 上次你去南疆，他盯着地图看了三天，连朝会都差点迟到。”
正说着，外面传来若兰的脚步声，她手里攥着个绣着守念人图腾的荷包，跑得气喘吁吁：“妹妹，我听说上空有异动，是不是黑雾又 ——”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那道裂隙，眼睛瞬间亮了，“这就是李公公说的时空裂隙？能回你的老家？”
苏念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裂隙里的画面还在变，这次是她的同事们围着修复室的桌子吃饭，笑着说 “等苏念回来，咱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可她的心里，却没了最初的激动，反而想起昨天去御花园时，碰到个老太监跟她说 “苏姑娘，上次您用玉佩救了我孙儿，我攒了袋瓜子，您要是不嫌弃……”
“想好了吗？” 胤宸的手还握着她的，没用力，却让她觉得安稳。他知道现代是她的根，却也知道她在天启有了牵挂，所以没催，只等着她的决定。
苏念看着裂隙里熟悉的画面，又看了看身边的人 —— 胤宸眼底的担忧，若兰手里还没递过来的荷包，春红噘着嘴护着的雪梨罐，甚至连胤暄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地看着她。她忽然笑了，把玉佩揣回怀里，转身关上了窗：“回去干啥？我在现代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哪比得上在这里，有人给我炖雪梨水，有人帮我挡黑雾，还有人跟我抢糖醋排骨。”
胤宸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寒潭里融了点星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没说什么，只轻轻 “嗯” 了一声。春红欢呼一声，扑过来抱住苏念的胳膊：“我就知道姑娘不会走！以后我天天给你炖雪梨水，还让小厨房学做你说的‘火锅’！”
“火锅就算了，” 胤暄凑过来，皱着眉，“听着就油腻，还是李公公的雪梨膏好 —— 对了，春红，刚才那碗没喝够，再给我盛点！”
“想得美！” 春红推着他往外走，“姑娘还没喝完呢，你等着！”
若兰笑着走过来，把荷包塞进苏念手里：“这是我刚绣好的，里面放了点龙脉石粉末，能安神。你不走，真好。”
苏念握着温热的荷包，看向窗外。那道时空裂隙正在慢慢变淡，银芒一点点褪去，最后彻底消失在蓝天里。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现代了，可心里却没一点遗憾 —— 因为她在天启，有了比 “老家” 更重要的东西。
胤宸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嘴角也微微上扬。偏殿里，春红的抱怨声、胤暄的讨饶声、若兰的笑声混在一起，还有雪梨水的甜香，慢慢飘得很远。苏念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修复室里的安稳，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