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卷着尘土,停在第三预备师警卫营营部门口。
李震岳率先下车,整理了一下军装,他身后的李向阳和秦墨也紧随而下。
秦墨看着门口持枪肃立的卫兵,以及营区内那股不同于老部队的肃杀氛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收敛了平日里的跳脱。
李震岳深吸一口气,走到营部门前,沉声报告:
“报告!”
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请进。”
三人推门而入。办公室内,一位肩挂少校军衔、面色黝黑、身形健硕的中年军官正从文件上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过来。他便是警卫营营长郑仁义。
李震岳上前一步,敬礼:“第二预备师作训处,李震岳(李向阳\/秦墨),前来报到!”
郑营长回礼,脸上露出一丝看不出喜怒的笑容,目光尤其在秦墨脸上停留了一瞬。
“李教官,你好。我是警卫营营长郑仁义,欢迎你们到来。”他指了指旁边,“你们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营部旁边的招待间。”
“谢谢郑营长。”李震岳不卑不亢地回应。
郑营长走到三人面前,语气变得严肃了些:“等会儿,我跟你们详细说一下参训人员的情况。还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秦墨身上,带着告诫意。
“秦墨同志,训练场上切磋,讲究的是共同提高,以后千万要注意分寸,不能再不知轻重了。”
秦墨脸上有些发烫,连忙挺胸保证。
“郑营长,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检讨都写了厚厚一沓,您就饶了我这回吧。”
看着秦墨那副窘迫又急于表现的样子,郑营长脸上的严肃终于绷不住了,他呵呵一笑,李震岳和李向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办公室内略显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郑营长,”李震岳切入正题,“为了保证训练效果和安全,对练时我们需要一些护具,比如拳套、护腿板,还有常备的跌打损伤药物,比如红花油、绷带之类。”
“好,这个没问题,我来安排后勤落实。”郑营长爽快答应,“正式训练就从明天开始吧。现在,我先带你们去认识一下各连的连长和排长,熟悉一下环境,也让他们认认人。”
“好的,麻烦郑营长了。”李震岳点头。
。。。。。。。。。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
或许是因为有了秦墨“踢馆”事件在前,警卫营的官兵们对这次格斗训练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重视和认真的学习态度。
一个月的汗水与呐喊,终于迎来了检验的时刻。
训练场上,气氛庄重而热烈。
第三预备师师长杨弘远亲临现场,在警卫营营长郑仁义等军官的陪同下,端坐于观摩席上。
场中,四百多名受训官兵按三米间隔整齐排列,如同等待出鞘的利剑,鸦雀无声,唯有猎猎旌旗在风中作响。
阳光洒在他们黝黑坚毅的脸庞和湿透的作训服上,蒸腾起一股灼热的气息。
李震岳站在队伍正前方,目光扫过全场,深吸一口气,用那已然有些沙哑却依旧穿透力十足的嗓音吼道:
“散打——开始演练!”
“轰——哈!”
四百多人齐声暴喝,声浪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现场的寂静。
紧接着,整个方阵动了起来!直拳、摆拳、勾拳,拳风呼啸;滑步、垫步、交叉步,步伐沉稳;侧踹、鞭腿、正蹬,腿影如山。
动作整齐划一,气势磅礴,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短促有力的呼喝,四百多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官。
三遍拳法打完,收势立定,全场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好!!”师长杨弘远猛地站起身,用力鼓掌,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赞赏。
他带兵多年,见过太多演练,但如此充满血性与爆发力的集体格斗展示,着实令人热血沸腾。
周围的军官们也纷纷起身,掌声如潮水般涌向场中的战士们。
“集合!”李震岳的口令再次响起。
刚刚结束演练的警卫营官兵迅速跑动,脚步声密集如雨点,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汇聚成整齐的方阵,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稍息!立正!原地——坐下!”
“唰!”四百多人几乎同时坐下,动作干净利落,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观摩席。
李震岳跑步至师长杨弘远面前,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下一个项目,实战攻防演练!请您随意指定两名战士出场!”
杨弘远师长眼中闪过浓厚的兴趣,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坐下的人群,略一沉吟,伸手指点:
“好!我就点……第五排,第七个!第七排,第十六个!”
“第五排第七名!第七排第十六名!出列!”李震岳转身传达命令。
两名被点到的战士应声而起,小跑至场地中央,面向观摩席立正。
众人看去,这两人个头差了约五六公分,但无一例外都是皮肤黝黑,身形壮实,肌肉贲张,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警卫营中的佼佼者。
他们站在那里,一股彪悍的气息便自然散发出来。
“按日常训练科目,进行攻防演练!”李震岳下令。
“是!”场中两名战士异口同声,声如洪钟。
两人迅速佩戴好护具,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紧紧锁定对方。随着李震岳一声令下,演练开始!
“哈!”“嘿!”
攻防转换间,呼喝声此起彼伏,每一招都灌注了全力。
从最基础的格挡直拳,到组合拳法衔接低扫腿,再到近身的摔法尝试与反制,两人将一个月所学的攻防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戴着护具,拳脚碰撞的闷响和快速移动的脚步摩擦声依旧清晰可闻,汗水随着剧烈的动作四处飞溅。
他们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对手和需要完成的战术动作,将警卫营官兵的血性与勇武展现无遗。
一套完整的攻防流程演练完毕,两人收势立正,胸膛剧烈起伏,向观摩席敬礼后,才小跑归队。整个过程中展现出的扎实功底和实战意识,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尊重。
杨弘远师长再次带头鼓掌,这一次,掌声更加热烈持久。待掌声稍歇,杨师长笑着看向李震岳,扬声道:
“李排长!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听说你不光拳脚功夫了得,刀术更是一绝!怎么样,今天能不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表演一个?”
这话一出,早就按捺不住的警卫营官兵们立刻沸腾起来,在几个班排长的带头下,有节奏地呼喊起来:
“教练!来一个!教练!来一个!”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期待和热情。
李震岳与身旁的李向阳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他转身面向杨师长和全场官兵,朗声应道:
“感谢首长和同志们的厚爱!既然大家想看,那我就和李向阳同志,为大家演练一套我们正在研究改良的短刀术!目前还只是初始版本,不足之处,还请首长和同志们指正!”
很快,两把训练用的短匕首被送了上来。
李震岳和李向阳各持一把,走到场地中央,相对而立。两人并未立刻开始,而是神色一肃,左手抱右拳,行了一个古朴的抱拳礼。
这个动作,瞬间将场内的喧哗压了下去,带来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感。
“开始!”
随着李震岳的口令,两人身形微沉,匕首反握,摆出攻守兼备的起手式,身体如猎豹般微微舒展,充满了张力。
“哈!哈!”两声短促的吐气开声,演练正式开始!
起初,他们的动作舒缓而清晰,如同电影慢放。
每一个动作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劲力含而不发,却自有一股森然寒意透出。
两人的配合默契无比,攻防转换如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演练,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打到第二遍时,速度陡然加快!匕首划破空气开始发出“嗖嗖”的锐响,两人的身影缠绕交错,步伐迅疾如风,攻防节奏瞬间提升,令人目不暇接。
第三遍!速度再次飙升!只见场中寒光闪烁,匕首的轨迹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只能看到一片缭绕的刀影将两人的身形包裹其中。
金属破风的尖啸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他们沉稳的呼吸和偶尔爆发的短促喝声,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弥漫开来,让观者无不屏息凝神,手心捏汗!
“收!”
三遍演练完毕,两人同时后撤一步,匕首在腕间漂亮地翻转,收于身侧,再次抱拳行礼。由极动转为极静,气息微喘,但身形稳如磐石。
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两三秒!
随即——
“好!太漂亮了!”
“太震撼了!!”
如同火山喷发,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喝彩声轰然爆发!战士们拼命地鼓掌,许多人激动得站了起来,脸色涨红。这不仅仅是表演,这简直就是力与美、技与胆的完美结合,是真正能够用于实战的杀人技!
杨师长也站起身,用力地鼓着掌,脸上充满了惊叹和满意。
杨师长走上前,紧紧握住李震岳的手,眼中闪烁着军人在看到利器时的锐光。
“李排长,这套短刀术不得了!动作狠辣,招式刁钻,尤其适合近身侦察、摸哨破袭。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完善,早日普及到部队里来。这简直就是为侦察兵量身打造的最好武器啊!”
李震岳感受到师长手掌传来的力量和对新战法的渴望,挺胸应道:“谢谢师长肯定!我们一定加紧完善,绝不辜负首长期望!”
汇报演练圆满落幕,师领导对警卫营这一个月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给予了高度评价。
营区里洋溢着一种混合着自豪与不舍的复杂情绪。
当晚,警卫营食堂特意开了小灶,为李震岳三人饯行。
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大盆菜:整条红烧鱼油光锃亮,山菇炖鸡香气四溢,大盆的猪肉白菜粉条冒着热气,关键分量十足,透着部队特有的实在。
而桌中央那两瓶洁白瓷瓶的茅台酒,更是格外显眼。
郑营长亲自打开一瓶茅台,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给李震岳三人满上,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声音洪亮:
“李排长,向阳,秦墨!这酒,可是杨师长特批给我的!说是给功臣送行,我老郑今天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喝上这好酒!”他环视在场作陪的连排长们,“这一个月,三位教官辛苦了!咱们警卫营这帮小子,身上那点看家本事长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别的不多说,情谊都在酒里!来,这第一杯,感谢教导,也祝你们前程似锦!干了!”
“干!”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震岳举杯回应:“谢谢杨师长,谢谢郑营长,谢谢第三师警卫营的全体同志们!这一个月,我们教学相长,也从大家身上学到了很多!敬大家!”说罢,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让心里更加滚烫。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郑营长搂着李震岳的肩膀,带着几分酒意,语气却格外认真。
“李老弟啊,不瞒你说,你们那套短刀术,哥哥我看着是真眼馋!侦察连那帮小子要是学会了,执行任务时得多几分把握!”
李震岳脸色微红,但眼神清明:“郑营长,您放心!这套刀术我回去就加紧总结优化,估计再有个把月就能形成规范的教程。到时候,您直接派人来我们二师学,我李震岳绝对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好!痛快!李老弟的为人,我老郑一百个放心!来,为了这个约定,再干一杯!”
“干!”
这时,秦墨早已不胜酒力,脑袋歪在胳膊上,趴在了餐桌边。
李向阳也眼神迷离,憨憨地笑着,机械地跟着举杯。
唯有李震岳和郑营长还在硬撑着。
郑营长凑近李震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郑重:“李老弟,再告诉你个消息,别外传——我们营指导员的请功报告,师长和政委那边已经点头了!这次培训效果突出,你们三个,一个都少不了!估计一个集体三等功跑不掉!”
李震岳闻言,酒意瞬间醒了一半,瞪大了眼睛:“郑营长,这……这是真的?太感谢了!”
“谢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郑营长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来,为了这个,最后一杯!”
这顿送行宴,最终以几乎全员“断片”告终。
第二天清晨,李震岳拖着依旧有些迷糊沉重的身体,叫醒了同样头痛欲裂的李向阳和秦墨。
三人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在郑营长和几位连排长的送别下,登上了返回第二预备师的军用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