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黄昏,夕阳给四合院染上一层暖金色。
李震岳刚把摩托车在自家窗根下停稳,还没来得及进屋,就看见后院的三大爷刘海中腆着微凸的肚子,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快步从前院月亮门那边走了过来。
“震岳,回来了?” 刘海中人未到,声先至,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络。
“二大爷,您找我有事?”
李震岳转过身,客气地打招呼。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位官迷心窍的二大爷,没事绝不会轻易登门。
刘海中搓了搓手,脸上努力挤出更多笑容:“是这么个事,明天,我们家光奇办喜事,娶媳妇儿!我想着,咱们院里就数你最出息,是咱们院的这个!” 他翘了翘大拇指,“明天你能不能……穿军装过来?给我们老刘家撑撑场面?”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光,仿佛李震岳那身军装就是他刘家门楣上最光彩的装饰。
李震岳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刘海中,摆席面都不忘搞形式主义。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哟,光奇也要结婚了?这可是大喜事,恭喜您了二大爷,升级当公公了!”
“同喜同喜!” 刘海中见李震岳态度和善,心里踏实了不少,又拉着李震岳东拉西扯了几句院里的闲话,中心思想始终围绕着自家儿子的婚事和他刘家的“体面”。
临走时,刘海中还不放心地回头再次叮嘱:“震岳,那咱们可说好了啊,明天一定穿军装来!”
“行,二大爷,我记住了。”
李震岳点头应承下来。
看着刘海中心满意足、背着手踱步离开的背影,李震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院里的人情世故,有时候比带兵训练还让人觉得心累。
他推着摩托车准备进前院,目光无意间扫过隔壁闫解成家的窗户。
只见新媳妇于莉正站在窗后,手里拿着块抹布,像是在擦玻璃,眼神却幽幽地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复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怨,与他视线一碰,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躲开,垂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继续擦拭。
李震岳微微蹙眉,没多想,推车进了自家院子。
晚上,洗漱完毕,屋里弥漫着皂角的清新气息。
李震岳刚吹熄了煤油灯,钻进被窝,习惯性地伸手将温软的妻子揽入怀中。丁秋楠也顺势靠了过来,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然而,就在这静谧温馨的时刻,隔壁那熟悉而恼人的“咯吱……咯吱……”声,又不合时宜地、极富节奏感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丁秋楠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瞪着那堵隔音约等于无的墙壁,压低声音抱怨道:“他们家那破床是还没修好吗?还是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就那坚持不了五分钟的玩意儿,一周非得折腾好几回!我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白天上班都没精神!”
李震岳能感受到妻子话语里的火气和睡眠不足的疲惫,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秋楠,别跟他们置这个气,犯不上。要不……咱们也弄点动静,盖过去?”
他后半句话带上了点戏谑的意味。
丁秋楠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嗔道:“没正经!……嗯……”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丈夫带着安抚和某种较劲意味的亲吻堵了回去。
床帏轻摇,自有另一番风景,总算将那恼人的“背景音”暂时隔绝在外。
……
一墙之隔,闫解成家。
于莉面无表情地躺在冰冷的被窝里,身边的闫解成早已发出轻微的鼾声,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她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用力拧了一把,对方却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毫无反应。
墙那边,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渐渐平息。
于莉咬着嘴唇,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烦躁。“这两人……怎么……怎么就能折腾那么久?”
她绝望地想,“这要是天天晚上都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侧过头,在黑暗中看着身边蜷缩着、对一切浑然不觉的丈夫,眼神里的幽怨几乎要溢出来。
为什么别人家的男人……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就在她好不容易觉得能清静睡会儿时,隔壁隐约又传来一些细微的、缠绵的动静。
于莉猛地拉起被子,狠狠蒙住自己的头,试图隔绝掉所有声音,也隔绝掉自己心里那片荒芜的凄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生物钟准时的李震岳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他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老习惯,拿起靠在墙角的鱼竿和鱼桶,不过这次他骑上了自行车,准备去更远些的水域碰碰运气。
秋高气爽,水面波光粼粼。
许是选对了地方,今天的渔获格外丰盛,不到中午,水桶里已是银鳞闪烁,眼看就要满了。
李震岳心满意足地收起鱼竿,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先骑着车去了岳母家,留下大半桶鲜鱼,让老人也尝尝鲜。
接着,他又拐道去了佟爷家,送了些鱼,陪着这位忘年交喝了会茶,聊了聊最近的时局。
直到下午日头偏西,他才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回到四合院。
后院传来刘家办喜事的喧闹声,他想起刘海中的叮嘱,回屋换上了那身笔挺的校官军装。
收拾利落后,他并没急着去后院凑热闹,而是先留在自家屋里,陪着丁秋楠说说话,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孩子,享受着这闹中取静的片刻温馨。
到了晚上饭点,李震岳换上了那身笔挺的校官军装,金色的肩章在灯光下微微反光,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他带着父母和抱着孩子的丁秋楠,一起去了中院。
依旧是按照老规矩,一家人凑了八块钱份子,既全了邻里情分,也省了自家开火做饭。
后院里,刘家摆开的喜宴场面确实比之前三大爷闫富贵家要阔气不少。
桌上赫然出现了整只的烧鸡、油光锃亮的红烧肉,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鱼,酒水也备得充足,引得前来吃席的邻居们交口称赞,这让主座上的二大爷刘海中脸上倍有光彩,红光满面。
主婚人是二大爷特意请来的他们轧钢厂的车间主任,一位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人。
仪式依旧带着浓厚的时代色彩,但二大爷显然更注重在亲家和来宾面前展示自家的“实力”和人脉。
他频频起身敬酒,声音洪亮,话语间不无炫耀之意。
他这好面子、想在人生大事上压过闫家一头的初衷,倒也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然而,席间一些微妙的目光,却不时地飘向安静坐在席间、并未刻意张扬的李震岳。
新娘子穿着红衣裳,坐在新郎刘光奇身边,低着头,看似羞涩,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一次次瞥向那位年轻得过分、却已是校级军官的邻居。
她心里暗自惊叹:这四合院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位人物?这么年轻的首长,真是少见……
坐在女眷那桌的秦淮茹,手里捏着酒杯,目光复杂地看着李震岳。
看着他沉稳的气度,看着他与家人低声交谈时温和的侧脸,再对比一下身边这些围着肉菜大快朵颐的寻常男人,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楚与畸形的自豪。
“这个男人……曾经也是属于我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她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角落里的楼小娥,则是另一种心情。
她看着李震岳,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感激。
当初若不是他,她的处境会怎么样。
这个男人,是救过她的。
而与李震岳仅一墙之隔的于莉,此刻心情最为复杂。
她看着李震岳精神奕奕、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家那不成器的丈夫,心里又是气恼又是莫名的躁动。
她咬着筷子,暗自啐了一口:“牲口……折腾人大半夜,第二天还能这么人模人样……” 一种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羡慕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
酒足饭饱,喧闹散场。夜深人静时,闫解成不知怎的,也学着院里半大小子去听了刘光奇的墙角。
回来时,他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的窃喜,又夹杂着自身难言的失落,闷闷不乐地钻进被窝。
于莉看他这样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解成,你怎么了?听个墙角还听出毛病了?”
闫解成瓮声瓮气地回答,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安慰:“没……没什么。光齐他……也就坚持了五分钟。”
他似乎想用别人的“短处”来宽慰自己,却不知这话在于莉听来,更是刺耳。
于莉顿时无语,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连话都不想再说。
偏偏就在这时,隔壁隐约又传来一些细微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动静,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如同野猫低吟般的声音。
于莉猛地拉高被子,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往她心里钻。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听着身边丈夫很快响起的鼾声,只觉得漫漫长夜,无比难熬,几乎是一夜无眠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李震岳推着偏三轮摩托车准备出院门去营里。
路过大门时,正好看见闫富贵在门口漱口。
李震岳停下脚步,语气平常,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几家都隐约听到:
“闫老师,早啊。”
闫富贵含着牙刷,含糊地应了一声。
李震岳接着说,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闫老师,我看啊,今天还是让我爸抽空给解成那屋的床修修吧。那‘咯吱咯吱’的响声实在有点太大了,这晚上休息不好,白天工作也受影响不是?”
闫富贵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接话。
李震岳仿佛没看到他的窘态,继续语气平和地说:“我已经跟我爸说好了,免费帮你们修,保证弄得结结实实,没动静。”
这话更是让闫富贵无地自容,只能连连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啊……好,好……麻烦,麻烦李师傅了……”
李震岳这才点点头,发动摩托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驶出了四合院。
留下闫富贵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又是尴尬又是懊恼,这丢人可算是丢到全院了。
而躲在屋里的于莉,听着窗外的对话,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