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六的黄昏,天边的晚霞给四合院的灰墙黛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李震岳骑着那辆军绿色的偏三轮摩托车,熟练地拐进胡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快到四合院大门口时,他远远就看见三大爷闫富贵正弯着腰,在门槛里边鼓捣着什么。
驶近一看,只见闫老师已经将两块结实的垫木一左一右摆好。
这架势,未免也太“周到”了些。李震岳心下明了,这无事献殷勤,怕是又有难题要找上门了。
他脸上不动声色,停稳摩托车,支好边架,笑着打招呼:“闫老师,您好啊,您这是……?”
闫富贵闻声直起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堆起略显局促的笑容:“震岳回来了?那个……我这儿确实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他搓了搓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那辆威风凛凛的摩托车。
李震岳心里那点猜测又落实了几分,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闫老师,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都是邻居。”
“是这么回事,” 闫富贵清了清嗓子,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又夹杂着为人父的喜悦,“我们家解成,明天……明天办喜事,娶媳妇儿过门。我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借你这摩托车用一下,明天一早去接个亲?这玩意儿开出去,多气派!”
他说着眼底流露出期盼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左邻右舍羡慕的眼神。
李震岳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祝贺神色:“哎呦,这可是大喜事啊闫老师,恭喜恭喜!解成兄弟要结婚了,这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原则性,但态度依旧温和,“不过,这摩托车,您也知道,是部队的装备,是军车。按照规定,私人场合是不能动用的。除非您家里是军属、烈属,或者有危重病人需要紧急送医,这种特殊情况,我肯定二话不说帮忙。可这接亲……闫老师,还请您多理解,规定就是规定,我不能违反纪律。”
这番话合情合理,既点明了原则,又给闫富贵留了面子。
闫富贵脸上的期待瞬间黯淡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被点醒后的讪然。
他讪讪地笑了笑:“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唐突了。光想着图个面子,忘了这是公家的东西。”
他心里清楚,李震岳这话在理,军队的纪律不是儿戏。
李震岳见他理解,便主动将话题引开,递了个台阶:“闫老师,酒席是定在明天下午吧?”
“对,对,下午,就在院里摆几桌,都是街坊邻居。” 闫富贵连忙应道。
“好,那明天中午,我一定过来,讨杯喜酒喝,沾沾喜气。” 李震岳笑着承诺。
“哎哟,那敢情好!欢迎,一定来!” 闫富贵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李震岳不再多言,弯腰将地上的两块垫木拎起来,放到三轮车的车斗里,然后推着摩托车,慢慢地驶进了前院。
留下闫富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更盘算着明天这酒席该怎么安排才能既体面又省钱。
李震岳回到家,将摩托车在自家窗根下停好。
屋里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饭菜的香气隐隐飘出。
他掀开门帘进屋,先跟正在灶台边忙碌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又逗弄了一下在奶奶怀里的豆包,然后才走到里屋。
丁秋楠正坐在炕沿,一边一个,同时给双胞胎儿子喂奶。
见李震岳进来,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隔壁方向,压低声音说:“隔壁那间倒座房,让闫老师家租下来了,说是给闫解成当新房。爸前几天忙活了好一阵,帮他们开了个天窗,好歹亮堂点。可他们家也忒小气了,爸忙活了好几天,他们就给了三块钱工钱,木料还非要用他们家自己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旧料,真是不嫌费事。”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替公公不平的埋怨。
李震岳走到炕边,俯身看了看两个吃得正香的儿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们柔嫩的小脸,这才直起身,对丁秋楠温和地笑了笑。
“都不容易。闫老师一个人,就那点工资,要养活六口人,供孩子读书,现在又要娶儿媳妇。不精打细算,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能把四个孩子都拉扯大,没饿着没冻着,还供出个高中生,已经挺厉害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份过来人的理解和宽容。
丁秋楠听了,撇撇嘴,但也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咱们家现在也有三个了,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震岳闻言,心中一动,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更柔:“是啊,我们家秋楠也不容易,操持这个家,照顾孩子,辛苦了。”
感受到丈夫话语里的体贴,丁秋楠心里那点小埋怨也散了,嘴角微微扬起,嗔了他一眼:“算你还有良心。”
第二天是周日,也是闫解成大婚的日子。
四合院里一大早就开始喧闹起来,邻居们进进出出,帮忙布置着桌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喜庆又忙碌的气息。
李震岳却依旧保持着他的老习惯,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从墙角拿起那根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竹制鱼竿,提起木桶,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迎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溜达着出了门,朝着什刹海的方向走去。
时近中午,李震岳提着几条鲜活的鲫鱼从什刹海回来,刚进四合院,就感受到一股与往日不同的热闹气氛。
中院那边人声鼎沸。
晚上,李家算是全员出动吃席。
肖二丫小心翼翼地抱着已经会咿呀学语的豆包,李铁也换上了一件半新的中山装,丁秋楠则给双胞胎儿子穿上了喜庆的红色小肚兜。一家人来到中院,只见十几张方桌已经摆开,邻里们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在桌缝间追逐打闹,一派热闹景象。
肖二丫代表李家,将早就准备好的份子钱交给了负责记账的三大妈。
一共八块钱,但这钱是分开给的——李震岳和丁秋楠各自名义上随了两块钱。这既是遵循院里年轻夫妻分开随礼的惯例,也是李震岳有意为之,用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方式,多给生活拮据的闫家一些贴补。
毕竟,以李家现在的经济状况,确实不缺这点钱。
席间,李震岳和许大茂、还有几个年轻邻居坐一桌。
许大茂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唾沫横飞地讲着他下乡放电影时遇到的农村趣事,什么老乡把银幕当窗户纸,什么半夜遇到黄皮子偷鸡……绘声绘色的描述引得同桌的人阵阵哄笑。
李震岳含笑听着,偶尔抿一口酒,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桌上略显寡淡的菜色。
听许大茂这么一说,再结合自己平日观察,他也感觉到,从今年开始,市场上的副食品似乎确实比前两年丰富了些许,看来上面的政策调整和年景好转,正在慢慢显现效果。
婚礼仪式开始了,担任主婚人的一大爷易中海站在院子中央,声音洪亮,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烙印:
“第一项,向伟大领袖毛主席鞠躬!”
闫解成和于莉这对新人,穿着虽然半新但浆洗得笔挺的衣服,神情庄重而虔诚,朝着挂在正屋墙上的主席像深深弯下了腰。
院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既是给新人的祝福,也包含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真挚情感。
“第二项,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略显羞涩地相对而立,互相鞠了一躬。
于莉的脸颊飞起两抹红晕,闫解成则激动得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开席喽!” 随着傻柱一声吆喝,酒菜正式上桌。
傻柱的手艺在四合院是公认的,即便是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然而,对于在部队和外面见识渐广的李震岳来说,这席面的油水和花样终究有限。他每个菜都礼貌性地夹了一筷子,品尝过后,便没再怎么动筷,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杯里的酒。
闫解成和于莉在一大爷的陪同下,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
来到李震岳这桌时,闫解成脸上带着感激和几分拘谨,连忙向新婚妻子介绍:“莉莉,这是住咱们隔壁的震岳哥,是部队里的军官,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于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李震岳一眼。她模样清秀,眼神里带着新媳妇的羞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
她乖巧地拿起酒瓶,给李震岳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声音清脆:“震岳哥。”
李震岳站起身,他身材挺拔,军人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接过酒杯,没有多余的话,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这对新人,朗声道:“恭喜两位!愿你们往后互敬互爱,互相体谅,同心协力,把这小家庭经营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那有些辛辣的散装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
“谢谢震岳哥!” 闫解成和于莉连忙道谢,于莉看着李震岳那爽快的做派和沉稳的气度,心里对这位邻居军官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这年代的物质条件有限,酒席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也就散了。邻居们帮忙收拾着碗筷桌椅,孩子们争抢着桌上剩下的零嘴糖果,喧闹声渐渐平息。
到了晚上七点多,天色才完全黑透。四合院里各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和收拾东西的响动,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
李震岳用凉水洗了把脸,驱散了些许酒意,端着盆从公用水龙头往回走。
借着朦胧的月光,瞥见院墙根下影影绰绰地猫着几个半大小子,正竖着耳朵,挤眉弄眼地朝着新房方向张望,不用说,是等着听新人的墙角,准备明天当做笑谈传播呢。
李震岳不禁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想起自己结婚时的情景,大抵也是如此。
这年头的房子,隔音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各家各户的悲欢喜乐,常常透过薄薄的墙壁和窗棂,成了邻居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晚上八点多,喧嚣散尽,四合院陷入一片沉寂。
丁秋楠正靠在床头看书,李震岳一手抱着丁秋楠眼睛盯在孩子身上,气氛温馨宁静。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隔壁传来的声响打破。
先是床板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突兀地响起,带着某种急促的节奏。
紧接着,是女人极力压抑、却又从齿缝间漏出的细微呜咽,混合着男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清晰地钻进李震岳和丁秋楠的耳朵里。
丁秋楠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拿着针线的手顿在那里,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李震岳。
李震岳也有些尴尬。那床板“咯吱咯吱”响得格外卖力,仿佛随时要散架一般。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闫老师这是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床?这动静……也太扰民了。这往后的日子……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丁秋楠,恰好丁秋楠也正偷偷瞄他,两人目光一碰,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窘迫和一丝对未来“噪音污染”的担忧。
就在这时,窗外墙根下,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和刻意压低的议论,显然是那些听墙角的半大小子还没散:
“切,这就完了?这才几分钟?闫解成有点废啊!”
“就是,软脚虾一个!”
“没劲没劲,散了散了!”
这些话语清晰地传进屋里,让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微妙。
李震岳甚至能想象到闫解成此刻在隔壁面红耳赤的模样。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在李震岳以为能清静睡觉时,隔壁那催命般的“咯吱”声竟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伴随着更加努力的喘息。
李震岳深吸一口气,感觉一股无名火混着某种被挑动起来的躁意涌了上来。
他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的妻子。
丁秋楠被他看得脸颊发烫,那目光里的意味她再熟悉不过。
她想起刚才窗外的嘲讽,再看看丈夫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较量心思,心头也是一阵乱跳,最终还是红着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李震岳再不忍耐,长臂一伸,便将那温香软玉的身子牢牢抱进怀里,用一个带着些许霸道和宣示意味的吻,封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言语。
………
不知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后。
风停雨歇,李震岳心满意足地将浑身绵软、香汗淋漓的丁秋楠抱到自己身上,让她趴伏在自己胸膛上,大手则温柔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妻子光滑汗湿的后背,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怜爱。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丁秋楠缓过气来,手指在李震岳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满足之余,女人天性中的那点小纠结又冒了出来。
她小声嘟囔着:
“震岳,感觉生完孩子,我这腰……好像还没完全瘦回去呢。”
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语气带着点烦恼:
“还有这肚子上的皮,有点松,怎么办才好……”
又来了。
李震岳心里暗暗叫苦,这几乎是每次亲密后的保留节目。
他知道这是妻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只得打起精神,用更加实际的行动和温言软语来安抚。
…………
直到晚上十一点,看着丁秋楠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和彻底放松的神情沉沉睡去,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些许春意,李震岳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他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疲惫又带着某种莫名胜利感地进入梦乡。
而一墙之隔,闫解成的新房里。
小两口躺在重新恢复安静的被窝里,于莉听着那边终于彻底没了动静,长长地、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闫解成脸上火辣辣的,黑暗中,他又是窘迫又是懊恼,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李震岳来:“都怪震岳哥……他那边动静那么大……我、我这是第一次,太紧张了……下次,下次肯定会好的!”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于莉没有接话,只是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模糊的屋顶,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对比的念头。
刚才隔壁那虽然扰人、却持久而富有生命力的动静,与身边丈夫短暂仓促的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禁有些恍惚地想: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难道真的有这么大吗?这个念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