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身处温柔乡,李震岳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天光微亮时醒了过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外出锻炼,只是微微支起身子,借着透过窗帘缝隙的晨光,静静地凝视着枕边人。
丁秋楠睡得正沉,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美弧度。
他就这样看着。
快七点时,丁秋楠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甫一睁眼,便对上了李震岳那专注而温柔的目光。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夜的缠绵,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羞得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你醒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舍不得。”
李震岳笑着,伸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没事,我妈不会说什么的,新媳妇第一天,多睡会儿是应该的。”
“你太坏了……”
丁秋楠想起昨夜自己的大胆回应,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我……我等下怎么出去见人啊……”
“怕什么,名正言顺的。”李震岳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再躺会儿,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李震岳起身,麻利地穿好衣服,从厨房打了温水,连同挤好牙膏的牙刷一起端进新房。等丁秋楠梳洗完毕,两人才一起走出房门,来到西厢房准备吃早饭。
婆婆肖二丫早已做好了简单的早饭——棒子面粥、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看见两人进来,她脸上立刻堆起了慈爱的笑容,尤其是看向丁秋楠时,眼神里满是欢喜和体谅:
“哎呀,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还早着呢!”她这话主要是对着丁秋楠说的,带着过来人的理解和关怀。
这话让丁秋楠刚刚平复一些的脸又红了起来,低着头,小声叫了句。
“妈,早上好。”
一家人围坐着吃了早饭。
饭后,李铁照常去上班,李玉梅和李震川也各自上学去了。
李震岳对母亲说:“妈,我待会儿带秋楠去供销社,把自行车提回来。”
肖二丫一听,立刻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这孩子,一点不知道疼人!秋楠今天就在家好好歇着,哪能跟你到处跑?你自己去!没个数!” 说着,她亲热地拉过丁秋楠的手。
“秋楠,来,陪妈说说话,让他自己去忙活。”
李震岳被母亲数落,摸了摸鼻子,只好应道:“好吧,那我自己去。秋楠,你陪妈聊聊天。”
肖二丫拉着新儿媳坐在炕沿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家常,询问她家里的情况,生活习惯等等,直接把儿子晾在了一边。
李震岳笑了笑,独自出了门,直奔供销社。
他怀里揣着秦副局长帮忙弄来的自行车票和刘组长给的缝纫机票。
到了供销社,他仔细挑选了一番,最终花了一百六十五块五毛钱,买了一辆崭新的飞鸽牌26型自行车。
这可是相当体面的大件。
买了车,他又骑着新车去了派出所,办理手续,在三角架上车打了钢印,这辆车才算正式有了“户口”。
一切办妥,他骑着这辆飞鸽自行车,叮铃铃地回到了四合院。
李震岳推着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回到四合院时,自家门口比早上更热闹了。
院里几位热心肠的阿姨大妈又聚了过来,正围着丁秋楠说笑。
三大妈更是手把手地在教她怎么把长发盘起来。
丁秋楠学着,脸颊一直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一见李震岳回来,阿姨们立刻调转了“火力”。
“哎呦!快看咱们震岳,多知道疼媳妇!这大件儿说买就买回来了!”
“还是26的飞鸽牌呢!瞅着真精神!跟街道王主任骑的那辆一模一样!”
“这车可不便宜吧?得一百多块?”
李震岳笑着回答:“一百六十五块五。”
这话引来一片啧啧赞叹:“一百六十多!了不得!还是咱们震岳有本事,当兵出息了!”
“秋楠可是掉进福窝里喽!”
听着阿姨们七嘴八舌的夸赞和调侃,李震岳只觉得头皮发麻,招架不住。
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丁秋楠,却发现她正抿着嘴,看着自己窘迫的样子偷偷乐呢。
李震岳干脆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拿起鱼竿和鱼捅,说了句“我去钓鱼给你们晚上熬汤”,便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看着丈夫仓促的背影,丁秋楠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或许是沾了新婚的喜气,李震岳今天运气不错,一上午就钓了六条半斤左右的鲫鱼,足够晚上熬一锅鲜美的鱼汤了。
等他提着鱼获回来,门口的“阿姨团”已经散去,家里恢复了安静。
李震岳亲自下厨,利落地把鱼收拾干净,熬了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又炒了个醋溜白菜,拌了个拍黄瓜,热上二合面的馒头。
三个人简单而温馨地吃了午饭。
午后阳光慵懒,李震岳抱着丁秋楠靠在床头休息。
丁秋楠拿着一本医学书籍安静地看着,李震岳则有些出神。
他想起丁秋楠被分配到的机修厂,离南锣鼓巷有好几十里地,每天往返通勤根本不可能。
这意味着等他假期结束回部队后,妻子要么每天耗费大量时间在路上,要么就只能住在厂里宿舍。
‘得想办法把她调回来。’李震岳心里琢磨着。
能帮上忙的人,他能想到的就是秦副团长、刘组长和陈局长这三位。但自己刚结婚就开口求人办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这份人情也太重。
‘还是先自己想想办法,等攒些钱,让老爸找找轧钢厂的老关系,看能不能先把秋楠调到附近的医院或者卫生所……’ 他在心里暗暗规划着。
下午,估摸着阿姨大妈们午休后可能又会来“串门”,李震岳再次果断地拿起鱼竿出门“避难”了。
下午的鱼情出乎意料的好,竟然爆了桶,收获颇丰。
看看时间还早,他先去了岳父岳母家,把大部分鱼送了过去,还耐心地跟岳母讲解了一遍去腥和熬汤的要领。
接着,他又提了几条肥鱼送到师父佟爷家。
忙完这一切,走在回家的路上,李震岳第一次觉得,太阳下去的特别慢。
晚上吃完饭,在老妈肖二丫那带着了然和催促意味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注视下,李震岳几乎是半拉半拽地,把脸颊绯红、头都不敢抬的丁秋楠早早带回了自己的小屋。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眼下都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李震岳心疼妻子,让她继续休息,自己则骑着那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去了火车站。还算顺利,他买到了后天凌晨开往四川的火车坐票。
想到部队里战友们可能馋这口,他又特意去六必居酱菜园子,称了大几十斤各式各样的酱菜,准备带回去分给大家。
晚上,按照习俗,李震岳带着丁秋楠回门。这次,丁秋楠和母亲没有抱在一起掉眼泪,气氛轻松了许多。母女俩躲进里屋说了好一阵悄悄话,不时传出低低的笑声。
只是吃饭的时候,李震岳敏锐地察觉到,丈母娘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调侃和意味深长,弄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程时,夜色已深。李震岳骑着车,丁秋楠侧坐在后座上,一只手轻轻揽着他的腰。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不散两人之间的亲昵。
“秋楠,”李震岳忍不住问道,“你跟妈在屋里嘀咕什么呢?我看妈后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没什么呀。”丁秋楠在他背后抿嘴偷笑,声音带着一丝狡黠。
“肯定有什么!快老实交代,不然……”李震岳故意恶狠狠地威胁,“不然晚上回去,家法伺候!”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软肉被一只小手精准地掐住,然后用力一拧!
“嘶——!”李震岳倒吸一口凉气,自行车龙头都跟着晃了一下,“媳妇儿饶命!”
“让你胡说!”丁秋楠嗔道,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说嘛。”李震岳赶紧讨饶。
丁秋楠这才松开手,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羞。
“我妈……我妈看我黑眼圈重,就问我……问我是不是没休息好……”
“那你怎么说的?”李震岳心里咯噔一下。
“我……我就老实说了嘛……说都怪你……晚上……晚上老折腾人,不让我好好睡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哎呀!”李震岳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怪不得岳母那么看我!这下我这‘不知节制’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活该!谁让你……谁让你那样的……”
丁秋楠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一下。
“这怎么能怪我?”李震岳小声辩解,带着点委屈。
“白天补觉也是一样的嘛。”
“那也不行!爸妈他们会笑话我们的!”
丁秋楠嘟囔着,觉得丢死人了。
“他们才不会笑话呢,”李震岳笑着宽慰她。
“他们巴不得我们加把劲,早点让他们抱上大胖孙子呢!”
“你……你坏透了!”
丁秋楠被他这直白的话羞得无地自容。
“我只对你一个人坏。”。
“不理你了!”丁秋楠佯装生气。
“我错了,媳妇儿。”
“错哪儿了?”丁秋楠不依不饶。
“呃……”李震岳卡壳了,憋了半天,老实承认。
“我也不知道错哪儿了,反正你说我错了,那就是错了!”
他这耍无赖的回答,终于逗得丁秋楠破涕为笑,手臂重新环紧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