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的红与夕阳的红互相交映,烈烈火光在寒风中舞动。
端正的官帽戴在陆鸣头上正合适,干净利落的布衣被大自然与周围光线折射出赤金色,似乎在印证昏礼由来。
那张脸生的周正,眉如墨,鼻若悬胆,好看的唇色里牙齿不经意间闪现,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展颜变得生动起来。
他伸手将对面的红盖头缓缓掀开。
细碎的珍珠帘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琼鼻秀口,眼中水光透过珍珠遮掩欲语还休,耳垂鲜红欲滴。
相比新郎官的英武俊朗,新娘子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平添不少神秘莫测的意味,颇有惊心动魄之感。
一时间,整个昏礼现场竟莫名怔住,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台上那对如天造地设的璧人。
直到山林中倦鸟归巢的声音划破寂静,众人才忽地发出哄笑声。
“亲一个亲一个!”
“好漂亮的新娘子,新郎官亲一个!”
“酒呢?快把酒满上,喝一杯交杯!”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将气氛渲染的更加热烈,闹不了洞房的遗憾改为闹现场。
陆鸣得寸进尺拿过准备好的喜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云澈。
云澈不安地抿了抿唇,迎着一众满含期许与祝福的眼神,不露痕迹地嗔了陆鸣一眼。
陆鸣这场婚礼把他打的措手不及。
他预想中大家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的画面变成了——戴上借来的凤冠和喜帕,被陆鸣牵着补齐了拜堂仪式。
现在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交杯酒……
“喝吗?”
“我有的选吗?”
两人臂弯交错,如蚊般的低语响于耳畔,只是云澈含笑的表情里,声音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陆鸣闻言得意地挑了挑眉,唇边的笑带着几分坏,看的云澈心神恍惚,连忙闭眼,借着陆鸣手臂遮挡,仰头喝下交杯。
喝完了酒,属于他们两个的时间也结束了。
师娘推着师父离开父母位,只余山神神位,后续的流程就是拜天地,拜山神,夫妻对拜。
由山神代做新人们的高堂。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下台的云澈脸上又热又涨,脑子里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拜不拜高堂无所谓,陆鸣这边则是师父师娘。
虽说师父师娘不是亲生爹娘,但这个时候跟亲爹娘差不多,除了血缘没有差距。
“拜堂补上了,洞房花烛要是也……那就真成了货真价实的夫夫了。”
云澈想着陆鸣如此算计筹谋,不禁又是一阵后怕,怕自己被忽悠了。
沟子丢了还帮人数钱。
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在那边的师娘看来就是小女儿家的害羞,不过她也没办法把人带走安抚,毕竟徒弟还在眼巴巴的看着。
于是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推着人先走了。
“师父师娘慢走,我们明日再过去拜访。”
陆鸣帮忙取了凤冠放到匣子里,递给师娘,云澈只是僵着身子一起低头致谢。
这顶新娘凤冠虽不比寨里的那顶耀眼夺目,但精美程度更胜一筹,实际价格想来不相上下。
师娘收了匣子,说两句祝福的话,又叮嘱道:“少喝些酒,你看着他,省得闹人。”
云澈有些诧异,闹人?
陆鸣喝醉了会闹人吗?
“他喝了酒脾气大,之前练功时就容易跟师兄弟打起来,你看着他,别让他多喝。”
师娘见云澈不解,轻声提了一句,又示意自家木制轮椅上还坐着个因为喝酒中风的。
反正核心就是禁酒。
云澈了然地点头,心里却忽地想起自己对陆鸣坦白后,有天陆鸣醉醺醺的回来,只是老老实实抱着他睡觉,没有半点脾气。
或许是喝的不够多……
嗯,今晚要死盯着陆鸣不能多喝,当心这人酒后乱性。
云澈虽然有石碑挂坠可以把人拖入梦境,但他用的次数多了,就算傻子也知道不对劲。
而且他能清楚意识到自己和陆鸣的体型差距和力量差距,如果陆鸣不分四五六冲进来,霸王硬上弓……
他多半是来不及把人弄进梦里,就得痛失雏菊了。
陆鸣察觉云澈的警惕,心里好气又好笑,对师娘的揭短也有些无奈。
因为师父喝酒中风,师娘对酒视若猛虎,他就那么一次失态,也被拉出来鞭尸。
“好了,除了必要的几杯,我滴酒不沾行了吧?”
师父师娘远去,陆鸣隐晦地轻捏藏在衣摆下的挺翘,力度恰到好处。
正好能隔着厚厚的让人感觉到,又不至于太重。
“你……!”
云澈冷不丁被偷袭,立刻反抓回去。
但那人绷紧了臀部肌肉,硬的像块石头,没有任何手感。
陆鸣将手上移,揽着自家媳妇儿的腰转身,观看其他人拜天地,等待开席时间。
其余拜过的,正在拜的,等着拜的,还有些族老看到这对璧人如此亲密,布衣常服也穿的像是绫罗绸缎般耀眼。
不由盘算起儿女亲家或者姻亲之类的。
毕竟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优势,家里兄弟姐妹,子侄一辈或许有差不多的,说不定凑上了。
几十对新人一一拜过,哪怕没有什么爱情宣言,仅仅是走流程,喝交杯酒,也用了大半个时辰,严重耽误开席。
不过人人都戴了凤冠,新郎官的官帽,这场集体婚礼总算让所有人都大为满意,开席吃酒划拳的声音也愈发热闹。
云澈坐到位置上才明白为什么王婶不来……
又咸又油,一口菜恨不能咽下一整个馒头,而且这馒头蒸的还不太好,没有王婶蒸的软乎。
他挑剔,同席的新娘子们可不挑剔,大家都吃的很欢快,还小声交流着夫妻房排队日期,再顺带着用馒头夹点菜喂孩子。
“诶,庙祝娘子怎么不吃啊?多吃点!”
有人发现他吃的少,不由分说就递给他一个硬邦邦的大馒头,疯狂给他夹菜。
因为山神倾情赞助,喜宴上荤素齐全分量十足,完全不需要争抢。
但即便如此,对动不动几个月半年一次荤腥的人,诱惑力仍然很大。
这时候能有人想着给他夹菜投喂,绝对是相当盛情了,云澈根本推让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吃。
吃完之后脚底抹油就想溜,却被一直关注这边的陆鸣逮了个正着。
“我吃好了,你们接着喝!”
陆大庙祝长腿一跨,也不管大当家和族老怎么连喝哄笑,急急去追自家媳妇儿的身影。
“也是个怕婆娘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年纪轻轻,不想婆娘想啥?”
“过几年就好了,让他回家都不想回。”
“那可未必,人家媳妇漂亮着呢!”
“这不是媳妇的问题,是交不上货的问题。”
“哈哈哈,交不上就去找大夫,别不好意思!”
“去你娘的,你才交不上!”
男人酒桌上的哄笑声渐行渐远,女人们吃到撑时也忍不住偷偷聊起了禁忌内容。
只是这些跟早已走远的庙祝夫夫都没关系了。
一路小跑的云澈很快在半路被某个身高腿长的人追上,用力抵在墙边,低声询问:
“喜不喜欢?”
天边月明,地上漆黑一片。
云澈只觉自己像是来不及下山迷路的旅人,被山匪给逼到了墙角,满满的侵略意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