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举过旗的大王是不能怠慢的。
人家怎么说也是曾经冲击过官府和狗大户的英雄好汉，而同样半只脚在绿林的连云峰山寨，当然要拿出对待英雄好汉的规格。
大当家秦风把其余事推到一边不管，叫人开席设宴，招待李大驴一行人，直喝到下半晌。
大屋里热气腾腾，酒肉香气扑鼻。
刀口舔血的汉子们划着拳，称兄道弟，热络的像一家人。
但这表面的和谐在李大驴起身去放水时差点儿上演全武行。
因为云澈也没去过大屋，不太清楚里面布局，所以照旧像上次那样从门口卸货。
不巧的是刚好李大驴迎面走出来。
一大堆番茄，黄瓜，豆角，茄子之类的东西劈头盖脸砸下来，惊的李大驴以为山寨里容不下他们，要坏了规矩一锅端。
当场呼呼呼一顿乱拳，把好好一筐蔬果打烂近半。
李大驴的兄弟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带着几分醉意拍桌而起。
“干你娘！敢耍老子！”
“兄弟们小心！”
“操了！干他！”
外来者一个个摔桌子砸碗，本地的也甩开膀子瞪大了眼。
眼看就要打起来，外面的人忽然呼呼啦啦的跪下了。
“山神显灵！山神显灵了！”
“住手！快住手！不要再打了！”
“别打坏了山神爷的赏赐！”
“哎呀！造孽啊！”
外面的人边喊边跪，恨不得冲下去把李大驴给捅了。
好在李大驴闻见打烂的蔬果清香，也赶紧护住脑袋，不再动手。
“这是……哪里来的黄瓜？”
李大驴胳膊肘夹了半根黄瓜，几分醉意散了大半，再看脚下和屋外台阶的狼藉和外面人的跪拜呼喊，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大喊：“兄弟们快跪下，山神爷显灵了！”
剑拔弩张的两伙人被声音一震，百十号人顿时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秦风和杨蛟看局势稳定，这才急步往李大驴身边去。
他们是最先发现李大驴异样的，也最先看清落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神仙显灵啊！
真是神仙显灵！
不是陆家装神弄鬼，也不是外人夺权谋位。
抹去心里疑惑亲眼见证的人会比怀疑时相信的更加虔诚，秦风和杨蛟磕头也磕的格外响。
这也就有了差人请陆鸣来，赶紧向山神赔罪，看能不能饶恕李大驴，和后来山寨里响起强烈的欢呼声的缘由。
外面的欢呼声没有吵醒在梦里干活的人。
云澈和王婶咔咔掰着玉米，如同没有感情的收割机器。
“太累了，还是晚上叫陆鸣来吧。”
一鼓作气干了两垅，累得云澈直接坐地上不想动弹了。
另一边的王婶也好不到哪去，她虽然听从指令干活，但也是越做越慢，明显是不适应干农活。
想来也是，刚刚已经背了两大筐四篮子上山，现在疲累是正常的。
云澈猜想梦里干活跟精神有关，包括飘着飞也是，他第一回克服恐高那次就惊醒好几次，头疼大半天。
考虑到自己和王婶都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精神强者，他也就不再强求，原地解散，回现实里叫醒了王婶。
“婶子快醒醒，刚才山神显灵又赏赐不少菜，快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
王婶迷迷糊糊一睁眼，就感觉不对劲。
她不是才吃过晌午饭吗？
打着哈欠的王婶环顾四周，透过门缝投进来的阳光已经呈现橙黄色，离橘红也不远了。
“哎呀，这个盹打的……”
王婶语气讪讪，看着被云澈归置好的各类蔬菜不禁咽了口唾沫。
大冬天的，她都忘了多久没吃这些水灵灵的东西了。
整天咸菜，辣萝卜干，炖大白菜配玉米饼子，她都要吃反胃了。
“这……这都是山神老爷赏赐的？”
她的声音发颤，口水不断分泌，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咬一口。
“嗯，我刚才见你忙着忙着睡着了，想是这两天跑来跑去累了，就没叫你，结果一转身就有这么些东西。”
云澈纠结再三，还是没忍住，把火升起来烧点热水，等下把番茄放下去温一温，吃着应该没事。
“对了，我听你说左邻右舍听说我们搬来就病了，也送过些东西过来，我不记得人，正好劳烦你把这些东西分一分，给她们也送点，尝尝鲜。”
菜园里还有不少存货，云澈也不至于吃独食，只给山寨当家和族老送，一点儿不往外漏。
哪怕他们也往下发，但终归不是他云澈发，人家不会念他的好。
借着这个机会往外送些青菜，多少算有个人情来往，把他的亲民人设也立一立。
将来离开陆鸣自己住，这些匠人家属都用的上。
王婶听见送菜眼里满是可惜，不过她也知道这么些菜一下吃不完，若是不分出去，说不定还会冻坏了。
于是她挑挑拣拣，用衣摆兜起来，往外送。
送了两趟说会儿话，回来就吃到了汁水充足又甜蜜的番茄：“嗯，真好吃，想不到冬天里吃番茄是这个味儿，山神老爷真是活神仙！”
小口小口吃完，她又继续送，直送了七八家才停下。
云澈这边也陆续又收到一些回礼。
冬天里的青菜太贵重了。
他拿这个社交，实属奢侈，人家不好意思不回礼。
“我正说鸡蛋吃完了，这就正好送来了鸡蛋，还有半只鸡，要是新鲜的就好了，可以炖个鸡汤。”
云澈不记得风干鸡能不能炖汤，王婶也不确定，她从前也不负责厨房，主家也没有穷到吃不上现杀的鸡那份上。
换而言之，真穷到那份上，也不至于被抄家流放了。
毕竟清官穷官要是不碍事，人家都懒得抄，浪费时间。
天边橘红色的太阳挥洒余晖。
经历热闹过后的陆鸣也到了门外，听见云澈说想吃鸡，脚步一顿。
本来眼睛稳定没有再回闪过模糊状态的他是欣喜的，迫切想要告诉媳妇这件喜事。
到了门口才他忽然惊醒，云澈不是自己媳妇。
他是要报复他的……
“对，就是这样，我只是……把被骗的滋味还给他，以牙还牙。”
暗暗告诫自己之后，陆鸣脸上扬起刚才一路小跑回来时的笑容。
“半只鸡没有，我这儿有一整只新抓的野鸡你要不要？”
推开房门，他的眼里脸上都是笑，语气也腻歪。
王婶冷不丁被惊了一下，心道：这又是抽什么风？
中午还感情淡了的样子当大爷。
这会儿又……
莫不是山神显灵把他脑子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