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奴仆也不例外。
沉重的思维烙印让人难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但为自己谋求利益这件事上,是本能反应,不会因为烙印而压抑。
王石榴,也就是王婶,陪着云澈吃了午饭,到下半晌才回去。
这样能少做很多活,也不耽误云澈的事。
王婶走后,没人盯着云澈不许出门。
他就去检查了一下蜂窝煤的晾干情况,又受不住冷,回屋躲着挑菜去了。
晚上只有他和陆鸣在,做点好吃的,把话说清楚,解决这个问题后还要敲定合作事宜。
他想混个皇帝当当,不是空话。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他已经有了广积粮这个核心竞争点,没道理守着山窝窝过日子。
况且连云峰的框架比他预想中要好的多,粮食充足的情况下,以群山为据点,招揽流民向四周扩张地盘,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陆鸣,一鸣惊人的鸣……要怎么才能让你成为山寨话事人的同时,还死心塌地的听命于我呢?”
云澈心里反复思量,觉得自己对陆鸣的了解还是不够。
几个月的日夜相处,他见到的是躺在床上需要照顾的陆鸣,是陆家人嘴里的陆鸣,是陆鸣对他这个“媳妇”的逐渐依赖。
可这些都不是陆鸣健健康康情况下的本性,或者说脱去“媳妇”这个身份之后的,陆鸣的样子。
患得患失中,日头西斜,天色渐渐变暗,没有头绪的云澈起身去厨房忙活。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又没老刘家的魅魔体质,可以让人纳头便拜,收服陆鸣还是攻心为上,以诚待之。
草创的班子最重要就是真诚。
油锅里滋滋啦啦,青椒炒腊肉的香气很快传遍两间小小的茅草屋,顺着屋檐门窗的缝隙逸散。
天光沉没的最后一刻,陆鸣身上带着些许潮气,背了个半人高的木桶回来。
他记着媳妇说想洗澡的事,听族老说往后几天太阳好,没那么冷,就找库房借了桶来,还领了些有香气的澡豆。
营里的老兵说:女人嘛,都喜欢香啊粉的。
虽然他觉得媳妇身上已经很香了,不需要这些东西画蛇添足,但难保媳妇会喜欢。
所以他还是要了这些东西。
山寨里的东西不是随他白拿的,等大当家的回来,他这个庙祝身份经过一致认定,会给他算薪俸。
到时再把他拿的东西统一记账,从薪俸里扣除。
“要是娘知道拿了这些带花香的澡豆,肯定会骂浪费钱,不知道媳妇会不会说。”
他心里想着,闻着屋里飘出来的饭菜味道,一整天操练的疲乏瞬间消散大半。
“我回来了。”
陆鸣把背上东西放下,轻轻推开门,尽量加快动作往里挪桶。
媳妇病才见好,让寒气扑进来,再反复就不好了。
“嗯,饭菜都热着呢,洗洗就吃饭。”云澈端了盆热水出来,眼睛在半人高的大桶上扫过,脸上有几分不自然。
“好,王婶子怎么不在,她回去了?”
陆鸣一边洗手洗脸,一边向厨房看了一眼,没看见王婶觉得奇怪,他明明跟族老说过留王婶多照顾几天。
“我病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出门太久也不觉得怎么样,屋里吃的用的都有,就叫她回去了。”
云澈见他洗完手脸就要把水倒掉,被陆鸣一把抢过,自己去倒了,便转身去把锅里的饭菜端出来。
陆鸣倒了水进屋,昏黄的油灯已经从厨房里挪出来。
青椒腊肉盖浇面的样子不太好看,由于缺乏调料,亦或者是云澈厨艺欠缺。
绿色的青椒和油光锃亮的腊肉在面条上泾渭分明,褐色的菜汤在碗边闪烁油花,像是一碗热汤面,青椒腊肉味的热汤面。
好在香味很足。
陆鸣有些不满地心疼道:“身子刚好就擀面,随便吃点不就行了,你要再这样劳累,明天我就从大厨房那带饭回来,不许你随便动了。”
云澈不知道擀面条哪里就劳累了,念着等下要告诉这个人一个残酷的真相,还是含笑点头应了。
三碗盖浇\/热汤面很快下肚,陆鸣抢着把碗筷收拾了,还惦记要烧水给云澈洗脚,后者忐忑地坐到了他身边。
“你先别急,我有事要跟你说。”
云澈不敢再让这家伙给自己烧水洗脚,要是等会再说,天知道会不会把洗脚水泼他脸上。
“嗯,你说,不耽误烧水。”
陆鸣手里的火石咔咔作响,火花溅射,尚未来得及放下的衣袖处,小臂肌肉不断紧绷、跳动。
“你先停下……”
云澈挡住他的手,坚决不让他烧水,以免伤害到自己,菜刀擀面杖他也早就藏起来了。
“你还记得抢亲的事吗?”
“嗯?”
“其实那天抢过来的,不是云溪,而是我云澈,云溪的弟弟。”
云澈紧紧盯着顿住倾听自己说话的男人,试图感知他的情绪。
随空气流动摇晃的灯火带着昏黄,覆盖在那张俊郎硬气的脸上,如同凝固一般,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有身上与生俱来的凌厉气息,似乎加深了几分。
“你应该听说过,我爹娘遇见神仙,说姐姐是皇后命……”
云澈没有刻意换回男声说话,只是低声解释着当初的不得已。
他这具身体年纪不大,如果没有抬高声音,其实分不太清男声还是女声。
眼见着陆鸣伸手过来,沿着肩膀处摸向自己的脖子,云澈以为他是要摸自己喉结确认,也就没有阻拦,任由那只大手在穿过后脖颈,在左侧轻易握住自己的脖子。
但那只手并没有在脖子上摸索,反而虎口逐渐发力,一把把人扯进怀里。
“媳妇儿,你烧糊涂了。”
笃定的语气里透着森森寒意,陆鸣低下头,他的眼睛似乎又看不清了,所以两人的脸贴的极近。
云澈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喉结艰难滚动。
昨天还握着他的脚温柔缱绻的大手,此刻正一点点收紧,夺取喉间喘息的空间。
仿佛只要自己否认,这只手就会毫不留情地发力,拧断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