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阴云散去,寒意不减。
昏暗的房间里云澈耳朵微动,立刻警醒过来,肚子也随之发出饥饿的信号。
眼见外面天光初显,他才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再跟陆鸣分半碗粥,饿的胃里泛酸水了。
前天晚上他吃了双份,昨天早上没饿醒,起晚了。
昨晚吃正常份量的饭,今天早上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心理暗示,反正没起晚。
他利索地起身穿衣打算出去看看早上吃什么,冷不丁脖子一凉,顿时止住了动作。
“是……缩小的石碑?”
云澈眯着眼打量这个像玉牌一样的黑色石碑,穿起它的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牢牢地挂在脖子上。
“五婶,小婶子,该起来了。”
外面陆慧小声的催促一闪而逝,脚步声也迅速离开。
云澈把小牌子往领口一塞,暂时先不管它,快速穿好衣服下床。
想来昨天陆慧也叫过他,可惜因为有雨,他没听见。
陆鸣还在沉睡,呼吸平稳,云澈推开门也没惊醒他,于是反手又关上了门。
作为曾经卧床不起的病人,他很清楚陆鸣不是装的,因为身体机能差的时候,是会通过延长睡眠时间来恢复的。
天微微亮,陆家除了小孩子好像已经全起了。
院门敞开,地面脚印凌乱,隔壁放农具的屋子少了不少锄头耙子,似乎是已经有人出去了。
哪怕昨天刚下了一天的雨,第二天也照样早早出门,不知去地里干嘛。
云澈没种过地,只是纸上谈兵般见过一些,不知道下过雨的土地松软,刨残留在土里的植物根系省力。
把那些根刨了晾干,敲碎土块带回家就能当柴烧。
寨子里是不允许随便砍树的,搜集柴火并不容易。
陆家人口多,每天烧的吃的都不是笔小数目,不精打细算不行。
“跟小慧喂鸡去。”
陆老太从屋里出来看见云澈四处打量,不知道干什么,就随便交待了一句。
家里活都是分好了的,但是云澈刚进门对陆家不熟,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在哪,安排了也白搭,不够问东问西的。
再加上过阵子要给老五分家,她就不打算从四个媳妇手里掏活分给云澈了。
混几天熟悉熟悉家里就行。
云澈乖巧地跟着陆慧去了后院,不由被这个大院子给震惊了。
左右两排房,一共八间,看上去是一家两间,院子中间又是一大块长方形的菜地,稀稀拉拉挂着些蔬果。
“这要是能划进梦境里,得有三分菜地了。”
云澈心里这样想着,亦步亦趋跟着陆慧去找鸡笼。
鸡笼很隐蔽,在这左右两排房子的中间搭起来的,连在一起成了棚顶。
猛一看像是四间四间的连着,实则是由鸡棚在中间连接。
“这边两间是我家的,对门是二叔家,我家隔壁是三叔,三叔对门是四叔。”
陆慧小声给云澈介绍后院房子的归属,先去喂了靠自己家墙边儿的鸡,对面鸡笼像是闻见了味一样,咯咯咯叫个不停,急得团团转。
等杂粮和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做成的鸡食分完,云澈也数清了几只鸡,一共十一只,大房这边儿六只,对面五只。
鸡在寻常百姓家是贵重物品,从陆家四房的居所分布就能看出来,给了它们应有的尊重。
“陆家的家底儿还挺厚实。”
云澈心里打量着正房后面粮仓规模,默默计算里面大概能存多少粮食。
虽然这里不一定是陆家所有的粮食,但最少是一大半。
估摸出数量后,他们俩已经回了前院。
陆家几房媳妇洗衣服的洗衣服,处理腌肉的处理腌肉,陆老太正指点着小女儿陆巧做饭,灶台处的小丫头伸长了脖子看。
她们也就八九岁上下,眼神却异常的早熟,努力学习着奶奶教姑姑的话。
“这个糊不能太稀,洗了跟汤水一样,喝了不顶饿,但也不能太稠,稠了浪费粮食,两个人的量……”
陆老太近乎手把手地教导着陆巧,如何最少的粮食份量,做出弄饱肚子的饭食。
听得云澈五味杂陈。
细算起来,他那个世界,全民吃饱饭的日子似乎也没多少年。
但很多人已经开始肆意浪费粮食了。
随着陆巧慢慢张罗出二十六口人的饭食,天也一点点的亮起来。
后院醒来的小孩子们嗷嗷叫着来前院喊饿,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慧刚想张口叫自家弟弟出去喊爷爷他们回来吃饭,就听见外面呼呼啦啦的脚步声,抬眼一看,人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饭也齐了。”
陆老太挥手让云澈把他和陆鸣的饭端回屋吃,又张罗几个小的把饭桌板凳抬出来。
“赶紧吃,七叔走了,吃完得去看看。”
陆老汉听着院子里的热闹眉头紧皱,把满是泥的手洗了,连声催促。
这话一出,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几分。
小孩子最会看脸色,一个个闷头就着咸菜,呼噜稀粥吃地瓜,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咋走的?他身子不是挺好的吗?”
陆老太一边喝粥一边问。
“外边儿的事,七叔家的老三没了,今天才传过来,他年纪大了,一听见信儿没挺住,当场就倒了。”
陆老汉拿筷子不停的搅着粥散热,恨不能立刻灌进肚子里,赶紧出门。
“唉……那也没办法,都是命……”
提到七叔家外边儿的老三,陆老太惆怅地叹了口气。
陆家的四个海和他们媳妇脸色也有些戚戚然。
厢房里的云澈一边给陆鸣喂饭,一边竖着耳朵听院子说话,心里猜想这个七叔公家的老三十有八九是土匪,死在外边儿了。
九村十八寨的这种模式,应该是有人当土匪在外面抢,也有人在里面安稳种田当后勤。
毕竟两天的观察下来,云澈是可以确定这一家人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反而是半农半猎的成分居多。
“这回折了不少人,咱们寨子里就这一个,不然还得抽签补。”
陆老汉端着碗,眼睛在几个儿子身上扫过,东南西北四海低头喝粥,脸色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抽签补人的话,要轮到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