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陆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屋里吃完饭本来要散场的陆家兄弟和各自媳妇也都止住了脚步,一道道目光聚拢在云澈身上。
这老五家的可以啊!
吃饭能吃两份儿,把自己男人都给扔脑后了。
“儿媳不是故意的,我忘了我已经成亲了……”
云澈怯生生的样子在门口显得格外柔弱。
几个狗屁不通的孩子嘿嘿直笑,甚至还大胆地凑上来问,小婶儿是不是太久没吃肉了?
云澈心里一撇嘴:谢邀,上辈子吃饱才来的。
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肉。
“行了!老五家的刚进门,你们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也闹过笑话,都别笑话她了,老婆子你去弄点儿东西给老五吃,他还病着,不能缺了嘴。”
陆老汉用烟袋磕了磕桌腿,算是给这件事翻篇儿。
陆母冷哼了一声,去自己屋里拿了个布袋子,一道道艳羡的目光顿时聚拢在她身上。
“过来,你做。”
陆母摆着婆婆的架子,使唤新媳妇,云澈诶了一声连忙跟上。
形势比人强。
他这一天梳理记忆,也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毕竟原身也没什么见识。
只知道这山里九村十八寨,陆家寨算是比较有实力的,而且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半民半匪。
“和面,做个面条总会吧?”
陆母只是往老儿媳们那边看了一眼,云澈的妯娌们就懂事地把厨房里的案板抬出来,放在院子里。
她满意地放下布袋子,看着新媳妇语气里满是考究。
“呃……会!”
云澈对做饭有些简单的理解,和面做面条他觉得很简单,斩钉截铁地应下了。
“嗯,去拿个盆和面,给老五煮碗面。”
陆母对新媳妇总算有了好脸色。
云澈立刻行动起来,拿盆拿水,然后用布袋子里的瓢狠狠舀了一瓢面。
“住手!你这是给全家再做一顿吗?”
院里微弱的光线里,陆母满脸震惊。
这一瓢面和好,擀成面条,得够三四个男人吃。
该不会是这儿媳妇趁机想偷吃吧?
她还没吃饱吗?
这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嗯……我在家都是这么多,没做过一个人的,不知道多少量,要不您教教我?”
云澈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出说辞,陆母狐疑地从瓢里抓了两把,然后示意够了。
这两把面云澈小心翼翼地加水,弄成了拳头大小的面团,又有些笨拙地擀成皮,最后拿一把破刀进行切割。
还别说,他第一次动手,竟然像模像样地弄出了面条。
“嗯,行了,就是动作有点慢,进屋烧火吧。”
考教过儿媳妇的动手能力,陆母对云澈有了几分改观。
毕竟秋后就要分家了。
老五媳妇要是啥也不会,这家还怎么分?
老五以后能不能吃上热汤饭,都得靠这个媳妇呢。
云澈端着锅盖把面条倒进沸腾的锅里,厨房已经漆黑一片了,只有灶膛的火光能照亮些许地方。
就这样,一碗加了羊腿肉和蔬菜鸡蛋的汤面很快出锅。
饶是一群孩子馋的眼睛放光,陆母依然坚定地收起那条受了轻伤的羊腿。
这可是给老五补身子的。
云澈也学会了无视那群小崽子。
这个家里多做一份吃食都要一把手开口,可见每个人吃的东西都是有限的。
他这个吃了双份的,没法假大方。
云澈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有点犯愁怎么喂,这黑灯瞎火的,再给喂进鼻子里……
原本陆鸣每天吃饭是几个兄弟轮流帮忙喂的,如今新媳妇进门,陆家几兄弟也不好过来,妯娌们就更要避嫌了。
好在陆母这个婆婆放好羊腿又过来了。
两人把陆鸣的身子扶坐起来,总算把这顿饭给伺候好了。
“差不多行了,明天你烧点水,在屋里洗洗擦擦,你那几个伯子都是男人,给老五洗刷难免不仔细,你多上点儿心。
大夫说了,他这病是能好的,好好将养着,等他好了,我就把他的赏银拿给你,这银子是他拿命换来的,家里不会占你们两口子的便宜。”
不同于晚饭前的画饼,许他生孩子,有男人依靠。
陆母这次画的饼是陆鸣那笔买断恩情的银钱。
所有人都知道陆鸣是替贵人喝了杯毒酒,这才从军伍里被送回来,也知道他得了笔银子。
明面上宣传二百两,但瞎子都知道没这个数。
不过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也是笔难以巨款就是了。
“这笔钱虽然给老五治病补身子花了一些,但还有不少,够你们俩吃几年的……”
陆母絮絮叨叨说了些安慰的话,大意就是未来可期,好好干,伺候好她家老五,前途无量。
云澈听得直想打哈欠。
“……话就说到这儿吧,你们安置,明天早上再带你认认家里人。”
陆母教育完儿媳妇,端着碗走了。
只留下身子有些僵硬的云澈。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陆家需要一个任劳任怨照顾病人的护工,他完全可以胜任这个活。
毕竟躺在床上被人照顾过,这是亲身经历。
只要他表现出色点,陆家就算发现了他是男的,恐怕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了。
真把他弄死,这个陆老五就要陆家人照顾了。
通过恶婆婆的话想明白这些,云澈心里的胆气又壮了几分,当即摸黑出门去弄点水漱口,又打了一碗给他室友带回去漱口。
负责监视新媳妇的陆大嫂心里咯噔一下子,又抚了抚胸口。
她还以为老五家的是趁黑要投井呢……
投井是不可能投井的,云澈没那个勇气。
水井这地方向来是女鬼专属,他投进去以后捞出来是男的,不得把陆家寨的人给吓死。
以后他算男鬼还是女鬼?
洗漱过后,云澈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头上发髻弄的他很难受,但他又不敢拆了,怕明天睡醒扎不起来……
只好凑合着躺下,还不忘帮自己室友盖好被子,低声道:“你要是渴了或者上厕所就叫我。”
陆鸣轻轻嗯了一声,耳根发热。
抛开粗心这一点,他感觉自己这个媳妇还是挺不错的。
有心想说几句贴心话,但年轻人的脸皮薄,终究没好意思张开嘴。
两人的屋子再度陷入安静。
但随着隐隐的惊雷声,沙沙细雨落下,陆家各个屋子的窃窃私语也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