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对蛇这种东西其实不陌生。
无论是平原还是山区，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它再吓人，再是有毒，也就一锅汤。
古人或许不懂什么寄生虫，但古人懂得烧火，加水。
煮半个时辰吃了不舒服，那就煮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总能找到合适的火候把它吃了。
至于在试验食物的过程中死去，那就是命了。
好在先人付出的生命已经足够多，后人面对很多食材就不需要再用命试。
就像陆大嫂现在回过神，熟练地拎起蛇尾巴一甩，这条把陆家上下吓到尖叫的长虫就成了待剥的嫩肉。
“一条蛇把你们吓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见了鬼呢！”
陆老太嫌弃地看着一帮儿媳，尤其是老五家的，竟然抱着老五当挡箭牌。
就老五这啥也看不见，真被蛇咬了怎么办？
云澈讪讪地假装摸陆鸣额头，给他测体温。
“都是我不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前咱们家里吃过这个，九妹不知从哪里翻到了，就抓了来说给五叔吃，我接过来它正昂着头，给我吓了一跳。”
陆三嫂先叫的，自然率先认错，其余几个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山里长大的，被个蛇吓成这样，确实丢脸。
“行了，洞里有蛇就别闲着，都去到处翻翻，咱们这儿暖和，别给引过来咬到孩子了。”
陆老太心里最担心的其实是陆鸣，孩子什么的，只要不傻，就不大可能被冬眠的蛇咬到。
但她不能这么说，不然容易遭恨。
有了婆婆一声令下，陆家儿媳除了大嫂处理死蛇，云澈守着陆鸣，其余几个带着大孩子行动起来，呼呼啦啦一顿找。
还别说，又找到四条，三条大一条小。
陆四嫂还很有经验地把洞穴深处没敢翻的地方铺了一层灰，这样要是有东西醒了爬过来，多少有个警醒。
“灰也得省着点用，盖粪呢。”
陆老太一如既往地唠叨一句，看着一窝女娃感觉心累。
“娘，我可能有了。”
陆四嫂端着筐子，有点不想听婆婆唠叨，索性把自己琢磨的事挑明，现在洞里不缺吃的，她也没必要瞒着。
“真有了？”
陆老太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喜悦。
“是小日子没来吧？我这几天也没来，就是担心前几天饿着了，它就不来了。”
陆二嫂听见妯娌报喜，心里有些不痛快。
老四家都两个儿子了，她还只有一个。
同样没来事儿，她都没说，老四家的说起来了，也不怕过两天来了婆婆骂。
不过……
而另一边就着洞里冰水洗蛇的陆大嫂听着心里更难受，因为她前几天来事儿了。
云澈看身边一起剥青豆的三嫂若有所思地摸肚子，心里犯嘀咕，不会这个也有了吧？
算算日子，其实也对得上。
因为缺乏必要的医疗条件，现在判断怀孕的方式都是经期，如果一个多月没有来事儿，那就有点征兆了。
但也不排除二嫂的说法，极度缺乏营养导致影响经期。
“要是都有了也是好事，咱家有山神庇护，生下来就有吃不完的粮食。”
云澈低声对三嫂说了一句，后者眼睛一眯笑了起来。
“这话倒是不假，你看外面寒冬腊月的，上哪有青豆子？”
她说着摊开手里剥好的豆子，脸上尽是满足。
云澈也不禁笑了笑，把手里的豆子喂给陆鸣几颗。
在现代，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烦恼。
在古代，粮食能解决百分之百的烦恼。
不过他的好意陆鸣不太愿意接受，第一次对媳妇的投喂拒绝，抿着嘴摇头：“不要……”
陆鸣没好意思说的是——吃了老放屁。
虽然拒绝了云澈，但大嫂的投喂他就没拒绝了。
“这个蛇胆新鲜着呢，快张嘴。”
陆鸣闻到一阵腥味便下意识张嘴，苦凉的气息划过喉咙，吞入腹中。
云澈不禁抽了抽嘴角，真吃啊？
洞里的这番忙碌到下半晌才停歇。
蛇肉跟撕下来的鸡肉一起炖了粥，依旧是优先供给陆鸣。
其他人吃的都是玉米面饼子，结结实实的干粮。
为了防止颗粒太大的玉米粒和面硌牙，陆老太还特地多用水泡了一会儿，不过吃起来口感依旧不理想。
这种不理想是对云澈而言，其余陆家人上到老两口，下到掉牙的娃娃，都觉得很理想。
“吃完饭趁天没黑，换个地方。”
陆老汉吃完东西下达了新指令。
老四家仗着人多来索要粮食，加上那几条蛇洞里又一阵乱叫，他心里不踏实。
而且眼下不愁吃不愁烧，换那个小洞也顶得住。
“是得换，等会儿你们各家顾好各自的孩子，谁都不许吭声，咱们趁着擦黑的时候出去。”
陆老太知道老头子说的地方，对搬家的事也点了头。
老四家白天来说借，晚上来可就不一定了，再者几个媳妇不争气，叫唤几嗓子，也怕顺风传出去，引了那些流民。
陆家几个媳妇虽然不知道公婆还有藏身的洞窟，但各自动作却是不慢，低声交待自家大孩子顾着小的，收拾行李带上锅碗瓢盆。
“娘，新换的地方四婶那边知不知道？”
云澈没什么东西收拾，他只需要收拾陆鸣，但陆鸣已经多少能动弹了，也就给他套个衣服，叠叠被褥。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好容身的避难洞窟都是山寨里分的，再由寨子里族老按各家人口指认。
那些不好容身的洞还多着呢，有的是不隐蔽，有的是太狭小，有的是太潮，有的没水源。”
陆老太说起这个倒是十分自得。
她们要去的那地方就是太潮，挨着一眼水，不过现在有山神庇护，一直烧着火，把洞口堵上，也不担心难熬。
比现下这个洞还要好些。
“行了，都收拾好了，再等等，天擦黑咱们轻些。”
仓皇逃难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仅有一些贵重物品和必需品，油盐粮食和晾的肉，衣服棉被等。
除了太小的小娃手里没拿东西，其余人全都有负重。
“咱家孩子还是听话，不闹人。”
云澈扶着坐起来的陆鸣对这些孩子很是好奇。
他从来到陆家，这些孩子就整日在院子里吵吵闹闹，不想上了山就像被禁言一样，连哭都是捂着嘴的。
陆二嫂听了更觉得稀奇：“这话说的，不听话的孩子要来干嘛？”
云澈：…………？
好吧，这里是古代，人命如草芥啊！
天光骤降的时候，陆老汉带着孙子在洞口附近布下陷阱，先离开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