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庄户人家随礼通常不会太重。
粮食,布料,寻常家用的东西都行,主要突出心意,具备一定实用性的价值。
至于铜钱和银子?
那是不可能的。
银钱这东西可比粮食布料耐放且便利,去山外买的东西种类也多,能积攒下来传代,不是随意当人情随礼用掉的。
所以云澈和陆鸣这对新人的贺礼,全是各种能吃的东西和布料,还有些新打的桌椅板凳,以及竹筐篮子之类的。
把大家送的东西全凑起来,马马虎虎搭个新家不成问题。
但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属于陆家,并不算云澈和陆鸣的。
因为陆家老两口已经放出风要摆酒,他们的婚礼由家里操办,贺礼自然也归家里,不可能单独拿给他们。
“这是你大伯娘家的鸡蛋和布头,这是你堂大伯娘家的腊肉,这两个篮子是陆五叔家,小柜子是你大伯娘家的老六……”
陆母把云澈叫到堂屋,絮絮叨叨说着贺礼,完全不顾后者的脑袋有没有超载。
介绍还不到十家,云澈就已经开始懵了,但“老师”可不管他有没有记住,说一遍就不说第二遍了。
“这些礼呢,长辈的,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你们要去看,百年以后记得还,跟你平辈的你拿屋里去,以后你们自己来往。”
给新儿媳讲了人情规矩,陆母示意云澈去拿东西,心里想着这次摆酒要筹备的东西。
亲戚们送的礼重,她家的酒席也不能含糊,不然就成了笑话。
云澈像是被抽查背诵课文的学渣,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嘛?
面前那堆土特产级别的新婚贺礼明明是不同的人送来的,但在云澈看来,全都长得一个样。
他甚至不知道陆母说的平辈是谁……
大约……大伯娘家的老六?
他送的什么来着?还有谁是平辈?
云澈努力回忆着刚才的天书,在一堆东西面前发呆,最终他决定放弃。
“娘,东西这么多,不列个礼单吗?光靠脑子记,以后记不清怎么办?”
他决定用文化人的方式来记账,不使用自己的超强大脑。
“当然要记,但要等老四回来,家里只有你公爹和他识字,眼前这些你先拿走,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写一份儿给你。
其实老五也是识字的,他现在躺床上养着没法写,等以后好了……”
陆母说着说着又开始画饼,讲陆鸣多么优秀,只要云澈伺候好他,以后顿顿都是吃细粮的好日子,逢年过节还有大肉吃。
云澈适时地捧哏,然后不经意地说自己脑子笨没记住各家的礼,夸陆母这个婆婆脑子好。
然后陆母仰着下巴给他指出来几样东西,又念叨一遍哪家哪家,近亲还是远亲,平时为人怎么样。
得益于同辈送礼的不多,云澈总算把七家给陆鸣送东西人记住了。
这七户都是分出来了,所以人情单算给他们,陆鸣还有些没分出来的同辈,跟着家里一起算礼,不能分给他。
“娘,家里有纸笔吧?我也认识几个字想回去就记下来,您也知道我脑子不如您,怕一转脸又忘了。”
陆家寨通匪的事云澈心里有数,对笔墨纸砚这种不应该出现寻常山民家里的东西,也不觉得意外。
再者刚才婆婆自己都说等公爹和老四回来记账,那家里肯定是有这些东西的。
“你还认字?没听说你去孙秀才那儿念书啊?”
陆母狐疑地看着儿媳,有些不太相信。
孙秀才是二十几年前被劫上山的,接替以前老账房的班,帮九村十八寨的集市算账,外加教些认字的活。
不过陆母记得很清楚,云家穷的叮当响根本没多余的钱粮供家里孩子读书认字。
陆家这边儿,也是家里几个大的干活卖力,才有老四老五去念几年书,认识些字。
“在家里学的,认的也不多,不认识的就画个圈打个勾什么的。”
云澈自我抹黑描补着漏洞,倒是让陆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这是常事,就算孙秀才教书传字,也不是所有人都学得会认得全,九村十八寨有不少人都是画圈打勾自创文字,建立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事方式。
“那你还是别记了,浪费纸墨,回头让老四写了拿给你,他认字多,写的全。”
陆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半文盲儿媳,让旁边跟着收拾东西的陆巧抿了抿嘴憋笑。
“帮你五嫂把东西拿过去,别让雨淋了。”
陆巧点头应下,就准备去门口撑伞,完全没打算帮忙拿东西。
云澈没想这么多,收拾收拾准备分两次搬,毕竟那个老六送来的小柜子就得单独一趟,一趟拿不完。
陆母看着小女儿和新儿媳出了门,背着窗的眉越发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