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宸煜的效率极高。次日天未亮,一队沉默精干的护卫便护送着几名眼神锐利、手掌布满老茧的工匠,以及堆积如山的优质矿石、焦炭和各类材料,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云裳小筑”后院。这些人显然是军中的精英匠师,纪律严明,对苏云浅虽好奇,却无半分质疑,令行禁止。
苏云浅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投入工作。她选择先尝试“灌钢法”。此法原理是将生铁加热熔化,浇注在熟铁上,利用生铁含碳高、熟铁含碳低的特点,通过反复锻打,使碳份均匀,得到性能优良的钢材。
她指挥着新来的工匠,利用改进后的高炉和新建的炒炼炉,先将生铁块熔化成铁水,同时将另一块准备好的熟铁加热至红炽状态。
“浇注!”苏云浅看准时机下令。
炽热的生铁水如同金色的瀑布,精准地淋在红热的熟铁上,瞬间激起一片耀眼的火花和滋滋作响的白烟!奇妙的化学反应在高温下剧烈进行。
“快!锻打!”
早已准备好的工匠立刻用巨大的铁钳夹住复合后的铁块,放在铁砧上,抡起沉重的大锤,趁热反复锻打!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金属的轰鸣和四溅的火星。
苏云浅紧盯着整个过程,不时根据铁块的颜色和状态,调整锻打的力度和频率。这是一个极其考验经验和眼力的过程,但她凭借超越时代的理论知识和对材料的敏锐感知,总能给出最恰当的指令。
反复的加热、渗碳、锻打、去除杂质……一块原本普通的铁料,在千锤百炼中,内部结构悄然发生着质的变化,质地愈发致密均匀。
终于,当最后一次淬火的清水发出“刺啦”一声激响,白雾蒸腾后,一柄闪烁着幽冷青灰色光泽、形态还略显粗糙的刀条,呈现在众人面前。
不需要过多言语,那刀条自然流露出的沉凝与锋锐之气,已让所有在场的工匠屏住了呼吸。
一位老工匠颤抖着手,取来一块测试用的普通铁甲片。他举起那新锻出的刀条,并未用力,只是顺势一挥——
“锵!”
一声轻响,那铁甲片竟如同脆弱的木片般,被轻易地削断!断口光滑如镜!
“神了!真是神了!”老工匠激动得老泪纵横,捧着那刀条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老夫打铁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利刃!这韧性,这锋利度……”
其他工匠也纷纷围了上来,看着那削铁如泥的刀条,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热。他们亲眼见证了一种超越时代的炼钢术的诞生!
风宸煜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后院,他默默看着这一幕,尽管早已有所预期,但亲眼见到这“灌钢法”锻造出的兵刃有如此威力,心中依旧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上前一步,从老工匠手中接过那柄刀条,指尖拂过冰冷的刃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无匹锋芒。他随手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制式军刀,双刃相交,轻轻一磕!
“铮!”
制式军刀的刃口应声崩出一个明显的缺口,而那新锻的刀条,却只在相应位置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点!
高下立判!
风宸煜猛地抬头,看向站在炉火旁、神色平静的苏云浅,深邃的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灼热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此女之才,可抵千军万马!
“此法…可能大规模量产?”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云浅擦了擦额角的汗,点了点头:“流程已初步验证可行。只要原料充足,工匠熟练,建立专门的工坊,制定标准流程,量产并非难事。只是,需要时间培训和扩建。”
“好!好!好!”风宸煜连说三个好字,显示出他内心的激荡,“本王即刻下令,在京郊选址,筹建新工坊!一应人手、物资,优先供应!苏云浅,此事,便全权交由你负责!”
他看着她,眼神郑重如同托付江山:“你需要什么,直接与本王说。任何人,不得干涉!”
这是绝对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苏云浅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应道:“云浅,必不负王爷所托。”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人,一个制香者。她手中掌握的,将是决定国运的力量。
后院炉火熊熊,映照着众人激动而又肃穆的脸庞。
第一把超越时代的钢刀已然出世,一个属于钢铁与火焰的新纪元,正由她亲手开启。而边境的战局,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将因这京郊一隅的炉火,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