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阳光把街道晒得暖融融的,张新月独自一人驱车去往音乐学院。她想去看看玛丽亚老师,那位陪着她走过大半青春的良师,也是位虔诚的基督教徒。
赶到教堂时,礼拜刚结束。张新月轻手轻脚走进去,在十字架前静静祷告了片刻,才转身走向正和几位教友道别玛丽亚。
“我的孩子,你来了。”玛丽亚看见她,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容,主动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到旁边的小路散散步。”
教堂附近的小路两旁栽着高大的乔木,树荫浓密,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走了没几步,玛丽亚便轻声问:“你看起来有心事,眉头就没松开过。”
张新月叹了口气,坦诚道:“是啊老师,我心里特别迷茫。我刚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里走出来,现在有人向我表白。如果我将就一下,就能完成之前的计划回到学校继续学习,往后安稳过一辈子。可我根本不爱他,现在也完全不想开始下一段恋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玛丽亚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慈爱:“我亲爱的孩子,还记得你七岁来学校考试的样子吗?我在考官席上对你印象特别深。你说你对音乐的理解是,音乐就像鲜花,你愿意做一只蝴蝶,把花粉散播到世界各地。”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其实你心里藏着更远大的抱负,不该把自己局限在这里。耶稣曾说:‘你们要谨慎,恐怕有人用他的理学和虚空的妄言,不照着基督,乃照着人间的遗传和世上的小学,就把你们掳去。’守住初心,才不会在纷扰中迷失自己。你要做回真正的你,用心去感受自己最初的渴望。”
玛丽亚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张新月混沌的内心。她望着老师慈祥的面容,突然解开了这几个月来的所有疑惑——即便她和潘逸冬没有未来,她的人生也还有很多可能性,她可以去追逐自己的事业和梦想,没必要困在原地纠结于感情的得失。
心中的重担骤然卸下,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张新月紧紧抱了抱玛丽亚:“谢谢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告别玛丽亚,刚走到停车场,手机就响了,是关关打来的。
“新月姐!”关关的声音带着点慌乱,还有几分愧疚,“我今天给杨教练送药去了,到了原来的地方才发现他们已经搬家了。我从小娟姐那儿打听着新住址,本来想把药放在门口就走,谁知道被杨师母看见了。我跑不过她,就被请到家里坐了坐。”
“杨教练夫妇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一开始我没敢说,可他们说早就知道药是你让我送的,不告诉我就不让我走。”关关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啊,姐,我把你的情况都跟他们说了。”
张新月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没事,知道就知道吧,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她看了看远处的天际线,语气变得坚定,“关关,你准备一下,我打算回海城的公司了。”
“真的?”关关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惊喜,“你要回来吗?太好了!”
“嗯,”张新月点头,“但你别告诉别人,我想悄悄回去。”
“好!我一定保密!”关关连忙应下。
挂了电话,张新月驱车返回姑姑的别墅。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目光缓缓扫过屋里的一切——书桌、衣柜、窗台边的绿植,这里承载了她十几年的时光,藏着无数美好的童年回忆。
但人总要往前看。她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那些未完成的梦想,那些想做的事,都在等着她去实现。张新月深吸一口气,眼底褪去了迷茫,只剩澄澈的坚定。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她知道,是时候告别这里,奔赴属于自己的下一段旅程了。
集训结束,出征世锦赛的日子近在眼前。潘逸冬驱车回到京城的公寓楼下,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仰头望向十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曾经无数个夜晚,他和张新月就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赏月,有次撞见流星划过夜空,两人攥着对方的手闭眼许愿。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她,许愿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可如今,却是各自奔赴不同的方向。
潘逸冬不自觉地将手插进裤兜,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是那条从美国退回来的星月项链。曾经他盼着比赛早点结束,盼着拿到好成绩,就立刻向她求婚。可现在,比赛近在咫尺,她却早已不在身边。
一声轻叹消散在风里,他推开车门走进楼道,按下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带着他向上攀升,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期待。
到了十楼,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对门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房门还敞开着。是张新月回来了?她是不是舍不得他,回来看他了?
潘逸冬心里一阵狂喜,几乎是快步冲了过去,可看清屋里的景象时,所有的喜悦瞬间化为乌有。
几个工人正拿着工具装修,屋里空荡荡的,曾经摆满客厅的、张新月视若珍宝的那些乐器,早已不见踪影。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装修的?”潘逸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工人们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脸茫然,其中一个领头的回道:“当然是这房子的新主人啊,我们是按要求来施工的。”
新主人?潘逸冬脑子嗡嗡作响,立刻拨通了景贤的电话,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怎么把对门的房子卖了?我们不是说好,等我比完赛回来就买下来的吗?”
“是啊哥,”景贤的声音透着无辜,“可……可她比你先一步说要买下这房子,我以为……”
后面的话潘逸冬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猛地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来她不是回来,而是彻底放弃了这里。她是真的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下。
潘逸冬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推开门的瞬间,目光就被门口那双草绿色的拖鞋吸引了。拖鞋还是歪歪扭扭地摆着,像往常一样,不管他整理得多整齐,下次她回来总会弄乱。
他没有再去收拾,任由它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走进卧室,他从兜里掏出那条星月项链,轻轻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然后打开衣柜最深处的抽屉,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仿佛藏起了一段再也触碰不到的时光。
他知道,她留在这个屋子里的痕迹,会随着时间一点点被抹去。可那些刻在心底的记忆,那些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却永远都抹不掉,会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