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病房时,张新月攥着潘逸冬那件浅灰色体恤衫,站在洗手间门口,耳尖还泛着红。她探出头,声音细若蚊蚋:“我带的换洗衣今天都晾在阳台了,今晚……只能先穿你的。”
潘逸冬刚放下手里的书,闻言抬眼望去。宽大的体恤衫套在她身上,下摆垂到大腿根,活脱脱像条宽松的短裙,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他眼底漾开笑意,语气自然:“穿吧,这衣服我常穿,棉料软和,不硌人。”
等张新月抱着薄被往沙发走时,潘逸冬却开了口,指尖轻轻敲了敲床沿:“怎么,今天打算睡沙发?忘了上次在沙发上翻下来,磕到膝盖时疼得皱眉头了?”
张新月的脚步顿住,头垂得更低,指尖抠着被角:“我怕……怕睡觉不老实,又压到你的伤。”
“我不怕。”潘逸冬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过来。”
张新月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侧。刚调整好姿势,潘逸冬的手臂就自然地环了过来,将她稳稳圈在怀里。她慌忙想挣开,语气带着急:“别碰到你的伤口!”
潘逸冬低头,唇瓣轻轻蹭过她的额头,像拂过一片柔软的羽毛:“傻瓜,碰不到。”他伸手要去按床头的关灯按钮,手腕却被张新月轻轻攥住。
“不要关灯……”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我怕黑。”
潘逸冬动作一顿,想起在京城时,每次去她公寓,夜里总见卧室亮着盏小夜灯。“在京城时我就想问,你房间的灯,为何一整夜都不关?”
张新月往他怀里缩了缩,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嗯。自从爸妈走了之后就没关过。不是真的怕黑,是看着有光,就觉得他们还在身边。小时候我睡前总赖在妈妈怀里,她给我讲《白雪公主》,床前就开着这么一盏小灯,暖烘烘的。”
潘逸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涩涩的疼。他没法想象,这么多年,她是抱着怎样的念想,在一盏小灯的陪伴下熬过一个个夜晚。可惜,在她最孤单无助的那些年,他没能陪在她身边。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声音放得又柔又轻:“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不过我不会讲童话故事,只能讲我小时候的事——比如第一次打乒乓球,把球拍甩到教练头上,还比如偷偷把爷爷的老花镜藏起来,害他找了一下午……保证枯燥到让你听着听着就睡着。”
张新月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肩膀轻轻颤着。窗外的月牙儿似乎也听见了这笑声,悄悄钻进云层里,只留下一点朦胧的光,温柔地裹着病房里相拥的两人。
林徇攥着手机,语气里满是焦急地冲进书房:“爸,新月又不见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
林泽强正低头看着文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脸上没有半分惊讶。
他早从阿董那里听说,张新月近来总泡在康复医院,陪着那个叫潘逸冬的年轻人。想起前些天偶然撞见女儿时,她眼里闪着的、那种陷入恋爱才有的亮闪闪的光,他心里哪舍得去打扰。
他放下钢笔,语气刻意放得随意:“许是又去旅行了,她以前不也总这样,玩够了自然会回来。你别管她了,我这儿倒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美国有个商业合作,圈子里抢得厉害,你要是能把它拿下来,我就把大陆分公司交给你管。”
林徇心里咯噔一下,他本就不情愿掺和这些事,但想起小野美子之前的劝说——“只有先取得林泽强的信任,你才能拿到更多你想要的”,他攥了攥拳,压下心底的抵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去试试。”
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张新月拎着药袋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个穿深蓝色运动服的青年站在病床边,和潘逸冬聊得眉飞色舞,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惊动。
“新月,过来认识下。”潘逸冬先瞥见她,笑着招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我那发小郑加许。”
郑加许转过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口东北腔亮堂堂的:“嫂子好!早听逸冬说你了,今天可算见着真人。”
“嫂子”两个字让张新月耳朵尖瞬间发烫,手里的药袋都差点没拿稳。
郑加许倒没察觉她的窘迫,拎过脚边几个印着“东北特产”的布袋子,哗啦一下全摊在沙发上:“我刚从老家回来,给你们带了点干货,都是咱那儿的好东西。”
张新月凑过去,眼神里满是好奇——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东北特产。“这里面都是什么呀?”
“来,我给你说。”郑加许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个装得鼓鼓囊囊的纸袋,“这个是大榛子,还有这个开口松子,那边那个是野生核桃,都是补脑子的好东西。”
“那这些得怎么吃啊?”张新月戳了戳硬邦邦的榛子壳,有点犯难。
郑加许拿起个小钳子递过去,手把手教她:“你看,这个榛子找着缝,轻轻一夹就开了,别用太大力气。松子更方便,直接剥壳就能吃,甜丝丝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热闹闹,连病床上的潘逸冬都忘了顾及。
直到潘逸冬连续咳了两声,声音不大,沙发边的两人愣是没听见。
最后他没法子,只好稍微用力咳了一下,郑加许这才猛地回头,对上潘逸冬递过来的眼神,立马心领神会。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郑加许一拍大腿,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队里还有事等着我处理呢,这些你们慢慢吃,不够了我再给你们送。”话音刚落,人已经快步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冲潘逸冬挤了挤眼。
张新月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疑惑地转向潘逸冬:“他怎么说走就走了?”
潘逸冬没回答,只是笑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长方形的盒子,朝她晃了晃:“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张新月坐到病床边,接过盒子时指尖都有点发颤。“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潘逸冬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盒子掀开的瞬间,张新月的呼吸顿了一下——里面躺着一条银色的项链,坠子是一弯小小的月牙,旁边还缀着一颗星星,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
“我自己设计的,找朋友帮忙打的。”潘逸冬的耳朵有点红,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材料不算名贵,但图纸改了好几遍,总想着能合你心意。喜欢吗?”
张新月看着那个月牙星星坠子,眼眶一下子热了——月牙是她的名字,星星是他的小名?她用力点头,声音有点发哑:“喜欢,特别喜欢。帮我戴上好不好?”
她轻轻撩起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潘逸冬双臂轻轻环住她,呼吸拂过她的耳边,带着点淡淡的药香,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项链扣好的瞬间,张新月抬手抚摸着那个坠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
“你还会画画啊?以前学过吗?”张新月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喜。
“没正经学过。”潘逸冬挠了挠头,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弯了弯,“就是小时候在老家,总爱拿树枝在地上画家里的老黄牛,后来打球的时候,也喜欢在纸上画战术图,画得多了,就慢慢会点了。”
“要是你不打球,肯定能当个好设计师。”张新月靠在他肩上,声音软软的。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又认真地说:“阿冬,这个礼物我真的很喜欢,我会一直带着它。”
潘逸冬收紧手臂,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声音温柔又坚定:“以后就算我们吵架了,也不许把它拿下来。”
张新月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会一直戴在身边,这辈子都不会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