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档案馆的朋友答应去查,但需要时间。挂掉电话,陈默看着桌上那盘饼干,如同看着一盘毒药。最终,他还是将饼干原封不动地倒进了垃圾桶,连盘子都反复冲洗了好几遍。
阳光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屋内的寒意。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虽然微弱,却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源自被遮盖的镜子,也可能源自那扇紧闭的窗户之后。
他强迫自己吃了几片面包,整理了昨晚惊魂的思绪。笔记本、规则、梦境、胶片、镜像异常……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搅在一起,理不出头绪。唯一清晰的是,这座公寓,尤其是他的204室,绝对有问题。
下午,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整理之前拍摄的照片。但当他看到一张在公园里拍摄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的照片时,取景器边缘那抹诡异的暗紫色反光仿佛又在他眼前闪现。他烦躁地关掉了电脑。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傍晚时分,天色再次暗沉下来。陈默提前检查了所有门窗,确认锁死,又加固了遮盖镜子的衣物,用胶带在镜子周围的墙上贴了个大大的“x”,作为一种心理上的封印。
就在他准备随便弄点晚餐时,一阵微弱而断续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是隔壁203,林夏的房间。
那声音……像是在哭?
声音很低,压抑着,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的、类似呓语的呢喃。在这寂静的老楼里,隔音效果本就不好,此刻听得格外清晰。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白天林夏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说觉得有人在窗外看她,感觉房子更冷了……她现在是在害怕?还是遇到了什么?
他走到与203相邻的墙壁旁,屏息细听。
哭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带着一种无助和恐惧。那模糊的呓语也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词:
“……走开……”
“……不是……”
“……窗……窗……”
窗!
这个词像针一样刺了陈默一下。林夏也在担心窗户?
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笔记本的规则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到“不要理会邻居的异常”,但潜台词无疑是让自己隔绝起来,避免节外生枝。
可是……如果林夏真的也卷入了类似的异常中呢?如果他袖手旁观,会不会导致更糟的后果?而且,他或许能从林夏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这栋楼的其他信息。
犹豫再三,那压抑的哭声和恐惧的呓语还是触动了他心底某根弦。他不能完全确定林夏白天是否正常,但此刻的哭声,听起来真实而无助。
他走到门口,再次透过猫眼看向外面。走廊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稳定地亮着。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门链,轻轻打开了门。他没有完全走出去,只是站在门内,朝着203的房门方向,低声喊道:“林夏?你没事吧?”
隔壁的哭声和呓语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203的房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夏出现在门后,脸色比白天更加苍白,眼睛红肿,明显刚刚哭过。她看到陈默,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陈默?你……你怎么……”
“我听到好像有声音,”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你还好吗?”
林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头晕,自己吓自己。”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陈默注意到,她说话时,视线不自觉地瞟向她自己房间的窗户方向。那扇窗户和她家的一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真的没事?”陈默追问了一句。
“真的没事!”林夏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谢谢关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完,她几乎是立刻就要关门。
“林夏,”陈默叫住她,决定冒险试探一下,“你白天说,觉得有人在窗外看你……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林夏关门的动作顿住了。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恐惧,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可能……可能真的是我画画太累,出现幻觉了。这房子老了,影子什么的,容易看花眼。”
她不再给陈默说话的机会,快速地说了一句“晚安”,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门锁落下的声音清晰而迅速。
陈默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林夏在撒谎。她的恐惧是真的,但她不愿意说,或者说,不敢说。
她提到了“影子”?仅仅是影子吗?
他退回自己的204室,重新锁好门,背靠着门板,心情更加沉重。
隔壁的异常是确凿无疑的。林夏的反应表明,她很可能也遭遇了什么,并且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了隐瞒和独自承受。
这栋公寓的异常,果然在扩散。
而他自己,在被“标记”的情况下,如同风暴的中心,又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档案馆的朋友发来的信息。
“默哥,松林公寓7栋的档案调出来了。204室……有点奇怪。过去三十年,有记录的四任住户里,有两任是住了不到三个月就匆忙搬走的,原因不明。还有一任……记录显示是失踪。最后一位,也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位,租约没到期就联系不上了,房东后来才发现的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另外,这栋楼的地基部分,最早好像是一片乱坟岗……资料有点模糊,我明天再帮你细查一下具体细节。”
失踪……联系不上……乱坟岗……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陈默心上。
他之前的住户,恐怕不仅仅是搬走那么简单。那个留下笔记本的前主人,他的结局,笔记的戛然而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地基的历史,似乎为这里的异常提供了某种黑暗的源头。
乱坟岗的阴气,虚界波动的标记,笔记本的致命规则,以及正在扩散的、针对“窗户”和“镜像”的恐怖……
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不仅是在对抗一个无形的“它”,更可能是站在了一个沉积了无数负面能量和维度假象的火山口上。
夜幕彻底降临。
窗外,万籁俱寂。
但陈默知道,那寂静之下,是无数双在黑暗与镜像中窥视的眼睛。
而这一次,他听到了不止一个来源的、极其细微的刮擦声。
似乎……来自墙壁。来自天花板。来自地板之下。
仿佛整栋公寓,都在缓慢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