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罩住镜子后,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窥视感虽然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仿佛那东西只是暂时失去了“视线”,却依然在镜像的维度中徘徊、觊觎。
陈默背靠墙壁坐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他不敢再去看任何反光的表面,甚至连手机屏幕都刻意避开。他将那卷拍下异常影像的胶片小心藏好,然后开始近乎偏执地检查整个房间。
他用厚重的胶带将衣柜的镜面拉门接缝处死死封住,将能反光的金属画框扣过去,甚至用马克汁涂黑了手机前置摄像头周围一圈。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窗外传来了早起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现实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耳朵,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幻感。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驱散了室内的部分阴霾。
陈默瘫倒在沙发上,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让他几乎虚脱。但他不敢睡,生怕一闭眼,那镜中的缝隙又会打开。
他拿出笔记本,反复看着自己添加的那条新规则,以及最后一页那诡异的图案和字迹。“波动已标记”……这意味着什么?是虚界的事件让这里的异常升级了?还是他,陈默,因为某种联系(或许是那场过于真实的梦),成为了一个吸引异常的“信标”?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试探性。
陈默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警惕地看向房门。这个时间,会是谁?
“陈默?你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住在隔壁203的林夏。她是个自由插画师,也是这栋老楼里少数几个年轻人之一,陈默搬来时帮她搬过几次大件画材,算是认识。
陈默犹豫了一下。经过一夜的恐怖,他对任何外界接触都抱有极大的戒心。但林夏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而且……他确实需要一些来自“正常世界”的确认。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林夏站在门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她手里还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陈默稍微放松,打开了门,但链锁还挂着。
“林夏?有事吗?”
“哦,没什么大事,”林夏看到他,笑了笑,扬了手里的饼干,“刚烤多了,给你送点。另外……昨晚你这边没什么事吧?我半夜好像听到你这边有什么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后来又好像有玻璃碎的声音?”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扔衣服罩住镜子,确实发出了声响。但玻璃碎的声音?他没有打碎任何玻璃。
“没……没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能是不小心碰倒了东西。玻璃声……我没注意,可能是听错了。”
林夏点了点头,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透过门缝,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陈默身后的房间,尤其是在被衣服罩住的镜子和紧闭的窗户上停留了一瞬。
“没事就好。这老房子隔音不好,有时候是挺吓人的。”她说着,将饼干从门缝递进来,“那你……多注意休息,脸色不太好。”
“谢谢。”陈默接过饼干,正准备关门。
“对了,陈默,”林夏忽然又叫住他,语气有些犹豫,“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陈默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好,”林夏微微蹙眉,像是在组织语言,“就是……感觉更冷了?而且,我最近画画的时候,老觉得……有人在窗户外面看我。可我住三楼啊?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灵感枯竭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窗户……窥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异常的不仅仅是他的204室?林夏也感觉到了?
他仔细观察着林夏。她的表情自然,带着困扰和一丝自嘲,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
“可能……是吧,老房子就这样。”陈默含糊地应道,他不敢多说。
“嗯, probably是我多心了。”林夏笑了笑,摆摆手,“那你忙,我回去了。”
门关上,链锁扣死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默靠在门板上,眉头紧锁。
林夏的出现,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更深的疑虑。她是真的巧合来关心邻居?还是……被某种东西影响,甚至……“它”通过某种方式,借她来探查情况?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盘散发着黄油香气的饼干,食欲全无。
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盘子边缘光洁的陶瓷表面时,那模糊的倒影中,他似乎看到自己身后的客厅景象里,那扇被衣服罩住的镜子轮廓,极其短暂地扭曲晃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覆盖物之下,不耐烦地蠕动。
陈默猛地将盘子放在桌上,陶瓷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意识到,白天的到来,并不意味着安全。
异常,已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在这栋松林公寓里,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而他,这个被“标记”的人,或许正是这一切的中心。
他需要更多信息。他需要知道这栋公寓的过去,需要知道笔记本前主人的结局,需要弄明白虚界与现实交错的真相。
否则,下一次夜幕降临时,他可能无法再侥幸存活。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一个在市政档案馆工作的朋友。
“喂?强子,帮我个忙,查一下‘松林公寓7栋’的建筑档案,特别是……关于204室的历史记录,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