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幻觉。
细微的、持续的刮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牙在摩擦木材与水泥,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墙壁、天花板,甚至脚下老旧的地板,都成了这恐怖声响的共鸣板。整栋松林公寓7栋,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由砖石和木材构成的巨兽,正在用它无法理解的方式,伸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筋骨”。
陈默背靠房门,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吞入了一个巨大生物的腹腔,能听到它缓慢而诡异的“消化”声响。
笔记本里没有提到这种现象!是“波动标记”加剧了一切?还是因为他窥见了镜像的异常,从而引来了更深的“关注”?
刮擦声时断时续,时而像是指甲划过,时而又像是某种湿黏的东西在蠕动。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很远很远地方的啜泣和低语,难以分辨具体内容,却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他不敢动,也不敢开灯,生怕任何一丝光线或响动都会成为吸引那些“东西”的靶子。手机屏幕的光亮也被他用手紧紧捂住,只留下一条缝隙,用以观察周围深邃的黑暗。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那无处不在的刮擦声和低语渐渐平息了下去,最终恢复了死寂。
但陈默知道,它们并没有离开,只是暂时潜伏了起来。这栋楼……活了,或者说,某种一直沉睡在楼体结构中的东西,苏醒了。
他缓缓滑坐在地,冷汗已经将衣服彻底浸透。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档案馆的朋友需要时间,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过去的档案上。
他想起白天林夏异常的表现。她是关键。她一定知道更多,或者,她正在经历着什么。也许……可以尝试从外部观察?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冒了出来——去楼道里看看。
他知道这违背了“隔绝自保”的原则,但被动等待的恐惧几乎要将他逼疯。他需要信息,需要确认异常的规模。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再次将眼睛贴上猫眼。
走廊里,那盏昏暗的声控灯已经熄灭,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他极轻、极慢地转动门把手,拉开一条细缝。冰冷的、带着陈腐灰尘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绝对的寂静。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机调到摄像模式,开启夜间拍摄功能,然后将摄像头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伸出去一点点,缓慢地转动角度,拍摄走廊两侧的景象。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照下,走廊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空无一人。
然而,当他将镜头转向203林夏的房门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在林夏的房门下方的缝隙里,没有透出任何光线。这很正常,也许她睡了。
但是,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靠近猫眼的下方,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他看到了几道新鲜的、凌乱的划痕。
那划痕很深,不像是钥匙刮蹭的,更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反复抓挠留下的。划痕的边缘,似乎还沾染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
陈默的心脏瞬间被攥紧。
林夏!
她绝对出事了!白天她那仓促的关门和掩饰,晚上那压抑的哭声和呓语,还有门上这恐怖的抓痕……她不是在害怕,她可能正在被攻击!或者……更糟!
他几乎要立刻冲出去敲门。
但理智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如果“它”就在里面,或者林夏已经变成了某种……东西,他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杀。而且,那无处不在的刮擦声刚刚平息,惊动整栋楼的未知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他缓缓收回手机,正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扣弹开的声音,从他身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
陈默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猛地回头。
声音的来源……是那个被他用衣服罩住、用胶带打了“x”的落地镜!
覆盖在镜子上的衣服,边缘处似乎……拱起了一小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覆盖物下面,试图顶出来。
而他之前贴在镜子周围墙上的胶带,其中一条的中间部分,不知何时,断裂了。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自然脱落,更像是被……从里面撕开的。
镜中的通道,并没有被完全封印!
它还在试图打开!
陈默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将房门关上,反锁,链条扣死!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房间中央那面被覆盖的镜子。
衣服下的拱起缓缓平复了下去,仿佛里面的东西暂时放弃了。
但陈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隔壁林夏生死未卜,整栋公寓如同活物,镜像的威胁迫在眉睫,而他自己,是这个恐怖漩涡的中心。
他孤立无援,手中的信息支离破碎。
天,快亮吧……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然而,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如墨。
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镜中的冰冷窥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接近,几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覆盖物,直接落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