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持续了大约一支烟的时间。
窗外再无任何异响,连惯常的夜虫鸣叫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陈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但握着相机的手依旧汗湿。
刚才取景器里那一闪而过的暗紫色反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那不是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近乎凝固地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机械相机。刚才……他好像下意识按下了快门?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转动相机后背的旋钮,回卷胶片。老式相机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迅速卸下胶卷暗盒,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简易的显影罐和药剂——作为摄影师,他习惯在家里冲洗一些重要的黑白胶片。
黑暗中,他凭借记忆和触感,熟练地将胶片装入显影罐,倒入显影液、停影液、定影液……每一个步骤都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也像是在用这熟悉的工作麻痹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用清水冲洗完毕,他颤抖着手,将湿漉漉的胶片从罐中取出,对着手机屏幕的光,举到眼前。
胶片上,大部分是曝光不足的黑暗。但在其中一帧的边缘,他看到了!
那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一团模糊的、扭曲的阴影。阴影的中心,隐约能看出是窗户的轮廓,而在窗外,本该是夜空的地方,却盘踞着一团无法名状的、渗透着不祥意味的深色区域。那区域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被腐蚀的、脉络般的纹理。
虽然胶片是黑白的,无法显示颜色,但那纹理的形态,与他梦中见过的腐蚀核心的脉络,以及笔记本最后一页那淡薄图案上的暗紫色线条,惊人地相似!
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衫。
相机……捕捉到了“它”?或者说,捕捉到了“它”存在的痕迹?
这不是心理作用,不是幻觉。有实体,或者说,有某种能够影响物理光线、能被感光材料记录下来的“存在”,就在窗外!
他猛地再次抬头看向窗户。
窗帘依旧静止。
但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那感觉并非来自窗外,而是……来自房间内部!
他脖颈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头部,目光扫过熟悉的房间角落。
书桌、椅子、散落的书籍、堆放的摄影器材……一切如常。
不。
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角那个老旧的全方位落地镜上。
镜子里,映照出他苍白惊恐的脸,以及他身后房间的景象。
一切正常。
除了……
镜子里的那扇窗户。
在镜子的反射中,那扇他确认过紧闭的窗户,此刻……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道不足一指宽的、幽深的黑暗缝隙!
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回头看向真实的窗户——紧闭!插销牢牢扣死!
再看镜子——那道缝隙依然存在,仿佛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里,那扇窗就是开着的!
笔记本的规则在脑海中疯狂回响:“不准开窗!”
难道……规则所指的,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开启?还包括这种……镜像层面的异常?
他记起了笔记本前几页,那些他曾忽略的、字迹相对工整的规则之一:
“午夜后,不要长时间凝视镜子,尤其是能反射门窗的镜子。”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无稽的恐吓。
现在,他明白了。
镜子,可能是另一个维度的入口,或者至少是某种“投影”的屏幕。现实中的窗户关着,但镜子里的窗户可能开着,而“它”……或许就能通过这道镜像的缝隙,“钻进来”!
就在这时,镜子中,那道幽深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一团更加浓郁的、蠕动的黑暗,堵在了缝隙口。
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他死死盯着镜子,看到那团黑暗缓缓地、如同某种粘稠的液体般,开始从缝隙向镜子内部的房间“渗透”!
不能看!不能凝视!
他猛地闭上双眼,凭借记忆,抓起手边的一件衣服,狠狠朝着镜子的方向扔了过去!
“哗啦——”
衣服罩住了镜子。
几乎在镜子被遮盖的同一瞬间,那如同实质的窥视感骤然减轻了大半。
陈默大口喘着气,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虚脱感席卷全身。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卷记录下恐怖痕迹的胶片,又看了看被衣服罩住的镜子。
规则……每一条规则,可能都对应着一种致命的异常现象。
而这座老宅,这个204室,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诡异。虚界的波动标记,似乎激活了这里更深层的、本就存在的恐怖。
他不仅需要紧闭现实的窗户,还需要提防那些能反射现实的“镜面”。
黑夜,才刚刚开始。而生存的法则,比他预想的更加严苛和诡异。
他摸索着拿起笔记本和笔,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在空白处颤抖地写下:
“新规则:遮盖或破坏所有能反射门窗的镜面。镜像……也可能是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