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观星台裂了?!”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皇帝萧景琰脸上的温和儒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惊疑的震怒。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先是在那报信的内监身上停留一瞬,随即锐利如刀锋般刮过萧景辞,最后死死钉在脸色苍白、身形微晃的陆云姝身上!
妖星冲犯,大凶之兆!在这靖王携“炉鼎”刚刚返京的节骨眼上,钦天监便突发此等异象,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陆云姝能清晰地感受到萧景辞那边传来的、如同万年寒冰骤然炸裂般的冰冷怒意!但他掩饰得极好,面上看不出分毫,只是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皇兄,钦天监异动,事关国本,需立刻查明缘由。”
他直接将事件定性,试图将焦点从“妖星”引向“查明缘由”。
然而,皇帝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盯着陆云姝,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陆姑娘似乎……对此异动有所感应?”
刹那间,书房内所有的目光——皇帝的、萧景辞的、甚至那些垂首侍立却竖起耳朵的内侍们的——都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陆云姝身上!
陆云姝心脏狂跳,那股源自钦天监方向的、充满毁灭与不祥的诡异波动仍在持续冲击着她的感知,心口符文灼烫难当,龙气躁动不安。她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不能承认!一旦坐实了“妖星”之名,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臣女……臣女不知陛下何意。”她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惊惧,声音微微颤抖,“只是方才突然觉得有些心悸气短,许是……许是旧伤未愈,又乍见天颜,心中惶恐所致……”
她将一切推给旧伤和紧张,这是最合理,也最难被驳斥的理由。
萧景辞适时开口,声音冷沉:“皇兄,她伤势初愈,身体虚弱,受不得惊吓。钦天监之事,自有监正与工部勘查,与此女何干?莫非皇兄认为,区区一女子,能引动天象异变不成?”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直接将皇帝的暗示顶了回去。
皇帝目光在萧景辞和陆云姝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变幻不定。他自然知道单凭陆云姝不可能引动天象,但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与萧景辞的归来、与这个身怀诡异龙气的女子出现在宫中时间如此契合,绝非巧合!这背后,定然有萧景辞的手笔,或者……此女身上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需要证据,需要更直接的把柄!
“景辞言之有理。”皇帝忽然缓和了语气,重新坐下,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发生,“是朕心系国事,有些心急了。既然陆姑娘身体不适,景辞,你便先带她回去好生休养。至于钦天监之事……”他目光转向门外,语气转冷,“传朕旨意,命工部即刻派人修缮观星台,着钦天监正周玄知详细勘查异动缘由,三日内,朕要看到奏报!”
“臣弟遵旨。”
“臣女谢陛下隆恩。”
萧景辞带着陆云姝躬身退出御书房。
走出御书房的瞬间,那股来自钦天监的诡异波动似乎减弱了些许,但陆云姝心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她知道,皇帝的怀疑并未消除,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宫道漫长,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萧景辞的背影挺拔冷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through the contract,陆云姝能感受到他那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钦天监的变故,显然也打乱了他的某些部署。
回到马车旁,萧景辞并未立刻上车,而是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陆云姝脸上。
“你感觉到了什么?”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陆云姝知道,此刻任何隐瞒都是徒劳。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如实相告:“一股……很混乱、很暴戾的气息,从钦天监方向传来,与龙气相似,却又……充满毁灭和死寂。它引动了我体内的力量。”
萧景辞眼神微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精光。他显然也感觉到了那股异常,只是不如陆云姝这般清晰和……共鸣强烈。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心急。”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即转身登上了马车。
陆云姝跟着上车。车队再次启动,驶离皇宫。
马车内,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萧景辞闭目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显然在飞速思考。钦天监的异动,皇帝的态度,以及陆云姝那特殊的感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复杂的局面。
陆云姝也陷入了沉思。钦天监……那里是观测天象、推演国运之地,为何会散发出与龙脉相关、却又充满不祥的气息?难道那里也隐藏着类似“龙逆之口”的存在?还是说……有人在那里动了手脚,故意制造事端,嫁祸于她?
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兽皮上的符号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几个与“观测”、“星象”、“遮蔽”相关的图案。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成形——钦天监的异动,或许并非天灾,而是**!
有人想借“天象”之名,将她这个意外出现的“炉鼎”打成“妖星”,从而打击萧景辞!而那股诡异的波动,很可能就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证据”!
这个猜测让她背脊发凉。帝都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她能感觉到萧景辞的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显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那股冰冷的怒意中,多了一丝算计与……杀机。
他在想,如何利用这次事件,反过来给暗中下手之人一个教训,甚至……揪出背后的主使。
而她自己,该如何在这旋涡中自保,并寻找那一线生机?
她轻轻握紧了袖中的弩箭。或许,这次危机,也是她验证某些猜想的机会。比如,那“逆鳞之血”,是否与这充满不祥的龙气波动有关?
马车驶回别院。萧景辞下车后,只对秦烈冷冷吩咐了一句:“加派人手,看好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她也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说完,他便径直离去,显然要去处理钦天监带来的后续风波。
陆云姝被重新送回那座精致的牢笼。
她站在窗前,望着帝都上空那看似平静的天空,心却沉入了谷底。
钦天监的一道裂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表面的平衡。帝都的暗流,终于化为了汹涌的波涛。
而她,正是被这波涛推向风口浪尖的那一叶扁舟。
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