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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温润的白玉珏躺在掌心,微凉的触感下,却仿佛蕴藏着滚烫的岩浆。陆云姝指尖触及蟠龙双目那两点殷红朱砂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轰然炸开!她怀中贴身佩戴的那半枚龙佩骤然发烫,如同活物般剧烈震颤,一股灼热的洪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激得她浑身血液都在嗡鸣奔流!那共鸣带着古老苍茫的气息,带着宿命般的牵引,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猛地抬头,撞进萧景辞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谑或试探,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洞悉!他知道了什么?!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可愿入我宸王府?”

这七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劈落在死寂的大殿之上!劈得所有人都魂飞魄散!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彻底冻结,连烛火都停止了跳动。无数道目光僵直地盯在陆云姝和她掌心那枚刺眼的白玉珏上,又惊骇欲绝地转向主位上那个语出惊人的男人。疯了!宸王一定是疯了!他竟然……竟然在刚刚砸毁王府重宝、剑拔弩张、甚至差点被毒酒谋害的镇北侯嫡女面前……当众议亲?!这哪里是议亲?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宣告!是毫不掩饰的掠夺!是当着整个北境权贵的面,将镇北侯府的脸面和陆云姝的名节狠狠踩在脚下,再烙上他萧景辞的印记!

“哐当——!!!”

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巨响,猛地撕碎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陆渊!

这位戎马半生、以刚毅沉稳着称的镇北侯,此刻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铁青的震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被逼到绝境的狂怒!他放在案几上的那只手,那只刚刚还紧攥成拳、骨节咯咯作响的手,此刻竟将一只坚硬无比的青玉酒杯,生生捏得粉碎!

碎玉四溅!锋利的棱角瞬间割破了他粗糙的手掌,鲜红的血珠混着清冽的酒液,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光洁的黑曜石地面上,如同绽开的血梅,触目惊心!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只流血的手依旧死死按在碎裂的玉片上,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着,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残余的杯底和桌面。

“萧!景!辞!” 陆渊的怒吼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杀伐之气,震得殿内梁柱似乎都在簌簌发抖!他猛地甩开掌心的碎玉,霍然转身,魁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绷紧如一张满弓,那双充血的虎目死死钉在主位上那个男人身上,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欺!人!太!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胸腔深处、从燃烧的怒火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北境之王,在这一刻都被这滔天的屈辱焚烧殆尽!他的女儿,刚刚才从这王府的毒酒下险死还生,转眼又被这煞星当众以如此轻慢、如此羞辱的方式“议亲”?这哪里是议亲?这是踩着他陆渊的头颅,践踏他陆家满门的尊严!

“父亲!” 陆云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心神俱荡,但怀中龙佩那剧烈的共鸣和掌心玉珏那灼人的温度瞬间让她清醒!她看到父亲流血的手掌,看到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狂怒,心脏猛地一沉!不行!绝不能让父亲在此刻与萧景辞彻底撕破脸!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想要拉住暴怒的父亲。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通!”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突兀地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婉欲绝的惊呼:“姐姐!你……你怎能……!”

是苏清瑶!

她不知何时已从昏厥中“悠悠转醒”,此刻正软软地瘫倒在地,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毫无血色,纤细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陆云姝,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痛心,还有被“背叛”的绝望。

“姐姐!” 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划破凝固的空气,“你……你与宸王殿下……竟已……竟已私相授受至此了吗?!怪不得……怪不得方才你那般行事……” 她语无伦次,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仿佛承受了天大的打击和委屈,“怪不得你敢砸王府重宝!怪不得王爷他……他竟当众……呜呜呜……姐姐!你置侯府清誉于何地?置姑父颜面于何地啊?!”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声音凄厉哀绝,字字句句却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向陆云姝,更是在陆渊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上,狠狠泼了一桶滚油!

“私相授受”?!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引爆了殿内压抑到极致的哗然!

“什么?!私相授受?!”

“难道……难道那玉珏是定情信物?!”

“天啊!怪不得!怪不得宸王会突然……”

“镇北侯府嫡女竟与宸王……”

惊骇、鄙夷、探究、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如同利箭般射向场中孤立无援的陆云姝。苏清瑶这看似“痛心疾首”的指控,配合着萧景辞那枚掷出的玉珏,以及陆云姝此刻紧握玉珏的姿态,瞬间将一盆足以淹死人的“私通”污水,狠狠泼在了她身上!名节!一个女子最致命的要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赤裸裸地撕开、践踏!

陆渊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他本就因为狂怒和失血而气血翻涌,苏清瑶这诛心之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转头,充血的双目死死盯住自己的女儿,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惊怒、被蒙蔽的耻辱,还有一丝……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失望!他看到了陆云姝手中那枚刺眼的白玉珏!那枚刚刚由萧景辞亲手掷出的玉珏!

“逆……女!” 陆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毁灭欲。他猛地扬起那只未受伤的、沾着酒液和血渍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陆云姝的脸颊狠狠掴去!他要打醒这个不知廉耻、将家族拖入深渊的女儿!

劲风扑面!那蒲扇般带着血腥气的手掌蕴含着一位沙场悍将的全力和滔天怒火!陆云姝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想要闪避,但怀中的龙佩与掌心的玉珏共鸣带来的灼热洪流尚未平息,身体竟有一瞬间的迟滞!眼看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就要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移而至!

快!快到极致!快到在众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萧景辞!

他竟在陆渊手掌即将触及陆云姝脸颊的刹那,一步踏出,硬生生插入了两人之间!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将陆云姝完全挡在了身后。他没有出手格挡,只是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和胸膛,直面了陆渊那含怒而发的雷霆一掌!

“啪——!”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皮肉撞击声炸响!

陆渊那蕴含着狂怒与巨力的一掌,结结实实、毫无花架地印在了萧景辞的左肩之上!玄色的蟒袍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掌印!萧景辞的身体被这股沛然巨力打得猛地一晃,脚下坚硬的石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碎裂声!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瞬,但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硬生生钉在原地,寸步未退!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连苏清瑶的哭泣都戛然而止,只剩下她因惊恐而急促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宸王……宸王竟然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替陆云姝挡下了镇北侯这含怒一击?!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这其中的意味,比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议亲”更加令人惊悚!

陆渊也懵了。他看着自己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掌,又看向挡在眼前、肩头印着自己血掌印的萧景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种更加深沉的暴怒!他打的是自己的女儿!萧景辞凭什么来挡?!这算什么?!坐实了那“私相授受”的污名吗?!

“萧景辞!” 陆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让开!老夫管教自己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插手!” 他眼中杀意翻腾,几乎要失去理智。

萧景辞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拂了拂左肩蟒袍上那个刺眼的血手印,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掸去一点灰尘。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暴怒如狂狮的陆渊,落在了他身后脸色苍白、紧紧攥着那枚白玉珏的陆云姝身上。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夜星空,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管教女儿,自然是侯爷的家事。” 萧景辞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殿内所有细微的骚动,“但,本王刚刚才说过……”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满殿噤若寒蝉的宾客,最终落回陆渊那张铁青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本王欣赏有胆魄、有锋芒之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铮然,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

“今日之事,毒酒在前,构陷在后,”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苏清瑶,那冰冷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窟,瑟瑟发抖,“陆小姐于本王宴上遇险,是本王失察。”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距离陆渊更近。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肩头刺目的血手印,形成一种极具压迫力的对峙。

“至于这玉珏……” 萧景辞的目光再次转向陆云姝,这一次,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探究、审视和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毫不掩饰,如同实质般缠绕着她,“并非私相授受。”

他微微扬起下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凛冽和不容置疑的强势,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乃本王谢礼!”

“谢礼?!” 陆渊愕然,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萧景辞的目光牢牢锁着陆云姝骤然抬起的、写满惊愕的眸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有看陆渊,仿佛只是在对着陆云姝,对着这枚引起奇异共鸣的玉珏,对着那冥冥之中牵引的宿命低语,声音却清晰地响彻大殿:

“谢的是……寒山断崖下,风雪故人恩。”

寒山断崖下,风雪故人恩!

这十个字,如同十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陆云姝的心头!劈得她脑中一片空白,灵魂都在震颤!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那个风雪之夜,断崖之下,是她!那个留下丹药、斗篷和染血丝帕的“故人”,是她!他竟认出了那方丝帕?!他竟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那枚玉珏,根本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议亲信物,而是他洞悉真相后的……谢礼?亦或是……更深的试探与枷锁?!

巨大的冲击让她握着玉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温润的玉珏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头的惊涛骇浪!怀中的半枚龙佩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共鸣的灼热感再次汹涌袭来,烫得她心口发慌。

“寒山……断崖?” 陆渊脸上的狂怒瞬间被惊疑取代,他猛地转头看向女儿,眼神充满了询问和不解。他记得女儿前些日子确实去过寒山寺祈福,途中遭遇风雪……难道……难道宸王遇伏重伤那夜,女儿也在寒山?还……还救了他?!这怎么可能?!

满殿宾客更是被这峰回路转的“谢礼”缘由惊得目瞪口呆!寒山断崖?风雪故人?宸王遇刺重伤那夜……镇北侯府的嫡小姐竟然在场?还施以援手?这……这简直比方才的“私相授受”更令人难以置信!可若非如此,宸王这般人物,怎会当众掷玉,说出如此具体的地点?那枚玉珏又怎会如此“巧合”地落入陆云姝手中?

瘫倒在地的苏清瑶也彻底傻了,脸上的泪痕都忘了擦。寒山寺?风雪夜?救宸王?这……这贱人什么时候……她怎么完全不知道?!一股比刚才更加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刚才的“私相授受”指控,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故人……恩?” 陆云姝迎着萧景辞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王爷……怕是认错人了。寒山风雪夜,云姝只在寺中祈福,何曾下过断崖?更不知王爷遇险之事。” 她必须否认!至少,在父亲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承认!否则,她重生者的秘密,她对未来的预知,都将暴露在巨大的风险之下!

“认错人?” 萧景辞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玩味。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同无形的网,紧紧缠绕着陆云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方素绢,青竹为底,岁寒暗纹……”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落在陆云姝的心湖上,“一角浸血,染透一个‘故’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切开陆云姝强装的镇定,“陆小姐,对此物……可还有印象?”

轰——!

陆云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素绢!青竹!岁寒暗纹!染血的“故”字!分毫不差!正是她当时慌乱中撕下给萧景辞包扎伤口的那块裙角内衬!他不仅记得,连如此细微的纹样和字迹都一清二楚!他当时……难道并未完全昏迷?!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握着玉珏的手心沁出冰冷的汗水。怀中的龙佩共鸣得更加剧烈,几乎要灼穿她的衣衫!否认?在如此确凿的细节面前,再否认只会显得欲盖弥彰,更坐实了心虚!

陆渊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女儿瞬间煞白的脸,又看看萧景辞笃定的眼神,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难道……竟是真的?!云姝她……真的在寒山救下了重伤的宸王?!这……这简直是泼天的祸事!一旦传开,镇北侯府将被彻底卷入皇子之争的漩涡中心!

“看来,陆小姐是想起来了?” 萧景辞看着陆云姝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薄唇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他没有再逼迫,反而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但那目光中的掌控和宣告意味,却更加浓烈。

他不再看陆云姝,转向脸色变幻不定、惊怒交加的陆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救命之恩,当以重礼相谢。这枚玉珏,便是本王的心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依旧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苏清瑶,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寒风:

“至于那些污人清誉、构陷忠良的宵小之徒……” 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让殿内温度骤降!

“秦铮!” 萧景辞一声冷喝。

“属下在!” 秦铮早已按捺不住,一步踏出,声如洪钟。

“将今日涉毒、构陷之人,无论主从,即刻拿下!严加审问!” 萧景辞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之威,“本王倒要看看,是谁的手,敢伸进我宸王府,搅弄风云,谋害本王的……恩人!”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再次若有深意地掠过陆云姝苍白的脸。

“遵命!” 秦铮眼神如刀,猛地一挥手。早已蓄势待发的王府亲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大殿!目标直指那瘫软在地的舞姬、几个神色仓惶可疑的仆役,以及……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苏清瑶!

“啊——!不!姑父救我!姑父!” 苏清瑶看着如狼似虎扑来的王府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陆渊爬去,涕泪横流,“我是冤枉的!姑父!是姐姐她……是她……”

“堵上她的嘴!” 秦铮厉喝一声。一名侍卫毫不怜香惜玉,直接用布团塞住了苏清瑶尖叫的嘴,粗暴地将她反剪双手拖了起来。苏清瑶拼命挣扎,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死死瞪着陆云姝的方向。

陆渊看着被拖走的苏清瑶,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怨毒,再联想到她方才那番诛心的“私相授受”指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取代了部分怒火。难道……今日这一切,毒酒、构陷……都与这个看似柔弱的侄女有关?!

“王爷!侯爷!” 陆渊身边的心腹幕僚眼见形势急转直下,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萧景辞和陆渊深深一揖,声音急促,“今日之事,扑朔迷离,牵涉重大!大小姐清誉受扰,表小姐又……依下官拙见,不如先请大小姐回府静养,待王府查明真相,侯爷再行处置家事,方为上策啊!” 这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更是要立刻将陆云姝带离这个极度危险的是非之地!

陆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被侍卫拖走、还在徒劳挣扎呜咽的苏清瑶,又看看主位上神色莫测、肩头还印着自己血掌印的萧景辞,最后,目光落在女儿手中那枚刺眼的白玉珏和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沉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怒被一种沉重的、近乎苍凉的疲惫所取代。他不再看萧景辞,也不再看那混乱的抓捕场面,只是对着女儿,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云姝,跟为父……回府。”

说罢,他不再停留,甚至不再看萧景辞一眼,转身,迈着沉重而僵硬的步伐,朝着殿外走去。那魁梧的背影,此刻竟透出一种被重创后的萧索。

陆云姝紧紧攥着掌心中那枚依旧灼热的玉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最后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个玄衣如墨、肩染血印的男人。他正冷冷地看着侍卫将哭嚎挣扎的苏清瑶拖走,侧脸线条在烛火下显得冰冷而坚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暗流。

怀中的半枚龙佩依旧在剧烈共鸣,与掌心的玉珏相互牵引、灼烫。风雪故人恩……这五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入她的灵魂。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惊涛骇浪和那难以言喻的悸动,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跟上了父亲沉重而决绝的背影。

殿内依旧混乱,王府侍卫的呼喝声、被擒拿之人的呜咽声、宾客们压抑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萧景辞的目光却穿透这片混乱,牢牢锁着陆云姝消失在殿门处的纤细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左肩蟒袍上那个清晰的、带着血迹的掌印。

那掌印的边缘,在无人察觉的衣料褶皱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淡金色龙纹虚影,一闪而逝。

他垂眸,看着自己拂过肩头的指尖,薄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龙隐于渊……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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