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说吧,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她开门见山。
齐临啜了一口威士忌:圣所的人杀了他,因为他们害怕《暗光》被完成。
圣所到底是什么组织?
一个存在了几个世纪的秘密结社。齐临压低声音,他们相信某些特殊的音乐结构能够影响现实,甚至打开。几个世纪来,他们收集、控制这些音乐知识,并除掉任何可能威胁他们垄断的人。
程音想起笔记中音律可以改变现实结构的句子:这太荒谬了。
是吗?齐临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你知道巴赫的《赋格的艺术》中隐藏着数学密码吗?知道古希腊人用特定音阶治疗疾病吗?音乐从来不只是艺术,它是最纯粹的数学与物理力量。
那我父亲...
程老师发现了家族传承中失落的部分,试图重建完整的《暗光》。圣所发现后,先是威胁,然后...齐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程音感到一阵恶心:为什么说我是?
齐临向前倾身:因为《暗光》需要特定的演奏者。程家血脉中特有的听觉敏感度,加上你...他犹豫了一下,你车祸后的神经损伤实际上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神经通路,使你能够感知并演奏普通人无法处理的音程关系。
程音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车祸的事?
我一直在关注你,程音。齐临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不仅因为对你父亲的承诺,也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因为只有我们合作才能完成《暗光》。我是齐家最后的传人,我们两家的知识合在一起,才能拼出完整的图案。
程音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一切听起来像疯狂的阴谋论,但父亲的信、林教授的警告、那个威胁的快递...这些都不是幻觉。
假设我相信你,她慢慢地说,我们完成《暗光》后会发生什么?
齐临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我们会看到音乐背后隐藏的真实世界。而圣所,他们将再也无法控制这个秘密。
萨克斯风的独奏达到了高潮,酒吧里的灯光似乎随着音乐节奏闪烁。程音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感到自己正站在某个重大抉择的门槛上。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齐临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推给她:三天后的满月之夜,我在城北的废弃音乐厅等你。如果决定继续,就带上《暗光》乐谱。他站起身,小心那些听不见音乐的人,程音。他们可能就在你身边。
程音看着齐临消失在酒吧门口,感到一阵寒意。她低头看着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行小字:当真实以音乐形式显现时,聋子是最危险的存在。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无论齐临是否可信,有一点是确定的——父亲的死绝非意外,而《暗光》中隐藏的秘密值得她冒险探寻。
走出酒吧时,夜风拂过程音的脸庞。远处,一轮渐圆的月亮悬挂在城市上空,苍白如骨。三天后的满月之夜,她将做出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程音站在废弃音乐厅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里的乐谱。三天来,她几乎没有合眼,反复研读父亲的笔记和《暗光》乐谱。那些音符像活物般在她脑海中盘旋,即使在梦中也不肯放过她。
满月高悬,给这座上世纪三十年代建造的欧式建筑蒙上一层银蓝色的光晕。音乐厅早已停用,彩绘玻璃残缺不全,门廊的大理石柱上爬满藤蔓。程音深吸一口气,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一声,门内黑暗如墨。她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铺满灰尘的大厅。曾经豪华的红色座椅大多破损,天花板上垂下蛛网,舞台上的三角钢琴却意外地完好无损,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玻璃,正好落在琴盖上。
你来了。
程音猛地转身,手电光束照到了从侧门走出的齐临。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在月光下轮廓分明得像一尊雕塑。
我差点没来。程音实话实说,过去三天我查了很多资料。关于圣所,关于音乐与超自然力量的传说...这些都太离奇了。
齐临缓步走近,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但你还是来了,因为你知道这不只是传说。
程音没有否认。她从小就能感知音乐中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那些隐藏在旋律之下的脉动,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父亲说这是程家血脉的馈赠,也是诅咒。
我带了乐谱。她拍了拍背包,但首先,我需要更多答案。你说我父亲是被谋杀的,证据呢?
齐临走向舞台,手指轻抚过钢琴琴盖:程老师死前一周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加密硬盘。里面记录了他最后的研究和...一段录音。他转向程音,月光在他眼中投下阴影,你想听吗?
程音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齐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播放器,按下播放键。先是几秒杂音,然后父亲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程音从未听过的恐惧:
如果他们找到我...小音,记住,《暗光》不是普通的音乐。它能打开门,也能关上...齐临知道...找到的位置...地下室墙后...
录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噪音,像是某种金属扭曲的声音。
程音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柱子。那确实是父亲的声音,但如此惊慌失措,与她记忆中永远从容的父亲判若两人。
门是什么?她艰难地问道。
齐临关闭了播放器:圣所守护了几个世纪的秘密。据传是一种...通道。而《暗光》是控制它的钥匙之一。
这太疯狂了。程音喃喃道,却想起父亲笔记中那些关于音律改变现实结构的记载。
齐临走上舞台,掀开钢琴盖:有些真相只能用音乐表达。程音,我们一起演奏《暗光》吧,就现在。完整的乐谱需要两件乐器——钢琴和小提琴。
他从琴凳下取出一个黑色琴盒,打开后露出一把古老的琥珀色小提琴。琴身上刻着精细的藤蔓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
齐家世代相传的乐器,与《暗光》同时期制作。齐临小心地取出琴弓,准备好了吗?
程音走上舞台,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手伤的疼痛,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预感——一旦开始演奏,她的生活将永远改变。
她展开《暗光》乐谱,放在钢琴谱架上。齐临站在她右侧,小提琴抵在下巴下。月光正好照亮乐谱,那些音符仿佛在纸上跳动。
从头开始,我数三下。齐临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停下来。
程音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她的右手仍然会痛,但此刻有种奇怪的信心充盈着她。
一、二、三——
钢琴与小提琴的声音同时响起。《暗光》的开篇是一段不和谐的双音程,钢琴的低音和弦与小提琴的高音旋律形成尖锐对比,却又诡异地和谐。程音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惊讶地发现那些复杂的音阶变化她竟能轻松驾驭,仿佛手指自己知道该往哪里去。
随着音乐进行,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大厅里的尘埃在月光中旋转,形成奇特的图案;远处破损的彩绘玻璃微微震动,发出细碎的共鸣声。最诡异的是,程音明明只弹奏钢琴部分,却能清晰地听到其他乐器的声音——大提琴、竖琴、甚至某种古老的打击乐,仿佛有支无形的乐队在与他们合奏。
继续!齐临在小提琴间奏时低声催促,第一部分快结束了。
程音的手指加快了速度。乐谱上的音符开始变化——不是视觉上的变化,而是她弹奏时,明明看着是c音,手指却自动调整为某个介于c与c#之间的微妙音高。这种音律在现代钢琴上本不可能实现,却奇迹般地被她演奏出来了。
当进入第二乐章时,程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乐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快速闪过的画面——一间黑暗的石室,墙上刻满音符图案;一群穿着古老长袍的人围成一个圈,吟唱着陌生的旋律;然后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上蚀刻着与《暗光》乐谱封面相同的符号...
程音惊叫一声,手指错弹了一个音符。刹那间,所有幻象消失了,大厅里回荡着不和谐的回音。
你看到了什么?齐临急切地问,小提琴仍抵在颌下。
一扇门...还有穿着长袍的人...程音喘息着说,这是怎么回事?
音乐记忆。齐临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暗光》承载着创造者的记忆。继续演奏,我们快接近核心部分了!
程音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就在这时,音乐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三道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在他们脸上。
不许动!警察!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
程音僵住了,但齐临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一把抓起乐谱塞给程音,同时将小提琴放回琴盒:后门,快走!
可是——
那不是警察!齐临厉声道,拉着她跳下舞台。
手电光束追着他们移动。程音瞥见三个穿黑衣的高大男子,手中拿的根本不是警用装备,而是某种造型奇特的金属棒。
圣所的外勤组。齐临边跑边解释,他们能追踪《暗光》的声波频率。
两人冲进后台走廊,黑暗中堆满了破旧的舞台道具。齐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领着程音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外面是消防梯,你先走。他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回湖边别墅,我甩掉他们就去找你。
那你怎么办?程音抓住他的手臂。
齐临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我有些小把戏。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程音还想说什么,齐临已经将她推出门外:记住,别相信任何人!
铁门在身后关上,程音跌跌撞撞地沿着消防梯下到小巷。她刚跑到巷口,就听到音乐厅内传来几声闷响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她犹豫了一秒,最终咬牙转身离开。
一小时后,程音安全回到湖边别墅。她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然后瘫坐在沙发上,双手仍不住发抖。今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那诡异的合奏、闪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圣所的追兵...
她拿出《暗光》乐谱,在灯光下仔细检查。纸质古老泛黄,音符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水手写的,在特定角度下会微微反光。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发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一行小字,像是后来添加上去的:
门在音与光的交界处,寻找失落的A-415。
这是什么意思?A-415看起来像是某种编号或密码。
窗外传来树枝刮擦的声音,程音警觉地抬头。她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微微拉开窗帘一角——齐临站在门廊前,左额有一道血迹,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程音犹豫了。她应该信任他吗?父亲在录音中提到齐临知道些什么,但今晚齐临表现出的身手和知识,远超过一个普通音乐家的范畴。
最终,她还是开了门。齐临跌跌撞撞地进来,右臂不自然地垂着。
你受伤了?程音扶他坐下。
脱臼而已。齐临咬牙道,那些家伙比我想的难缠。
程音拿来医药箱,一边帮他简单处理伤口,一边问:他们是谁?真的不是警察?
圣所的执行者。齐临疼得吸了口气,专门处理像我们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