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程音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到底是谁,齐临?普通音乐家可不会这么...专业地对付追兵。
齐临沉默片刻,然后直视她的眼睛:我是齐家最后的传人,就像你是程家的传人。我们两家几个世纪来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三十年前,圣所渗透进来,导致两家几乎灭门。齐临的声音低沉,你父亲和我父亲是少数幸存者,他们分别隐藏了《暗光》的碎片知识。
程音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家族传承的碎片,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暗光》原本是完整的?
是的,它能控制的开启与关闭。齐临尝试活动右臂,圣所想要它来打开门,而我们两家世代守护的秘密是——门必须永远关闭。
程音脑中闪过幻觉中那扇巨大的金属门,一阵寒意袭来:门后面有什么?
齐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没人知道。两百年前曾经意外开启过一次,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那之后,维也纳附近一个小镇凭空消失了,连地基都没留下。
程音想说这太荒谬,但今晚的亲身经历让她无法轻易否定任何事。她转而问道:录音中父亲提到地下室墙后,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齐临摇摇头:不清楚,但乐谱上那句话可能提供线索——门在音与光的交界处,寻找失落的A-415
A-415是什么?
音高。齐临解释道,现代标准音高是A-440hz,但巴洛克时期使用的音高是A-415。你父亲可能在暗示要用古音高演奏《暗光》的某部分。
程音想起演奏时那些自动调整的微妙音高:今晚我们弹奏时...有些音符自己变了,我明明看着是c音,弹出来的却是...
微分音。齐临点头,《暗光》使用的音律系统比现代十二平均律复杂得多,包含了许多介于标准音高之间的微妙音程。这正是它能产生特殊效果的原因。
程音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向书房:父亲有收藏各种调音器,包括一些古董。
她在父亲的书柜深处找到一个木制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古老的黄铜调音器,刻度显示到A-415。调音器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当真实以音乐显现时,聋子是最危险的。
又是这句话...程音喃喃道。
齐临走过来查看:这是圣所的格言。他们相信只有听不见音乐——也就是不受音乐魔力影响的人,才能客观地控制这种力量。
程音将调音器放在桌上,突然注意到它的指针在没有任何声音刺激的情况下微微颤动。她屏住呼吸,看着指针慢慢停在A-415的位置。
这不可能...她轻声道。
齐临的表情变得警觉:它在响应某种我们听不到的频率。《暗光》的残余振动...或者...
一阵刺耳的电子干扰声突然从程音的手机传出,两人同时惊跳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无信号,但扬声器却持续发出那种金属扭曲般的噪音——与父亲录音结尾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们在追踪我们。齐临迅速拉上窗帘,比我想的快多了。
谁?怎么做到的?
声纹定位。齐临检查门窗锁,《暗光》的振动会在空间中留下特殊痕迹,圣所的设备能探测到。
程音想起演奏时那种奇特的共鸣:那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弄清楚地下室墙后的线索。齐临环顾四周,这栋别墅有地下室吗?
程音点头,带路走向厨房后的储藏间。一块老旧的地毯下是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木制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地下室阴冷潮湿,堆满了杂物和父亲的旧乐器。
找找看有没有不自然的墙面。齐临说,一边敲击周围的墙壁。
程音检查着地下室西侧的砖墙,突然注意到一块颜色略浅的区域。她用力一推,几块砖竟然松动了。
齐临!这里!
两人合力移开松动的砖块,露出后面的一个小型保险箱。程音输入父亲的生日,打不开;又尝试自己的生日,依然不对。
试试A-415。齐临建议。
程音输入415,保险箱咔哒一声开了。里面是一本皮质笔记本和一个小木盒。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给小音,当你准备好知道真相时。
程音双手颤抖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父亲详尽的记载:
如果读到这些,说明你已经接触到了《暗光》的部分真相。我不能再隐瞒了——你不是偶然成为钢琴家的,程音。你被选中了,从出生起。
程家与齐家世代守护着一个古老秘密:公元前六世纪,毕达哥拉斯在埃及发现了一种能通过特定音乐序列打开的方法。门后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历代守护者都相信绝不能让它开启。
圣所是一个追寻这种力量的秘密组织,几个世纪来他们猎杀守护者家族,试图集齐《暗光》全本。三十年前,他们几乎成功了,直到我和你母亲带着最后的乐谱碎片逃离。
你母亲不是死于难产,程音。她是在你出生后被圣所杀害的,因为他们相信新生儿更容易成为。我将你秘密寄养在普通家庭,直到确定你没有被圣所污染才相认。
我穷尽一生试图重建完整的《暗光》,不是为了开启门,而是为了创造它的反相版本——一把永远锁上门的声音钥匙。现在这个责任落在你肩上了。
小心齐临。齐家与我们世代盟友,但他父亲死前可能已被圣所控制。验证他的方法:让他演奏《暗光》第七页第三行的镜像旋律,如果是纯正的齐家传人,小提琴会在不接触琴弓的情况下共鸣...
笔记到此突然中断。程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墙壁。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母亲是被谋杀的?还有对齐临的警告...
找到什么了?齐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音迅速合上笔记本,强作镇定:一些父亲的研究笔记,关于《暗光》的历史。她没提关于齐临的部分,决定先验证父亲的警告。
小木盒里是一把古老的铜钥匙,标签上写着门之匙。程音将钥匙和笔记本悄悄塞进口袋,然后转向齐临:我们得离开这里,圣所的人随时会到。
齐临点头:我在城郊有个安全屋,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回楼上收拾必需品时,程音偷偷将《暗光》乐谱的第七页拍下来,准备找机会验证齐临的身份。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么身边这个看似盟友的人,可能是最危险的敌人。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齐临警觉地看向窗外:他们来了!后门走!
两人匆忙逃离别墅,钻进湖边树林。程音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多年的家,知道再回来时,一切都会不同了。她口袋里的笔记本和钥匙沉甸甸的,而最大的重量是心中那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在这曲《暗光》中,谁在演奏,谁又是被演奏的乐器?
雨水敲打着安全屋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不停叩门。程音蜷缩在角落的单人床上,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线,再次研读父亲的笔记。每读一遍,那些字句就像刀片一样重新割开她的心。
你不是偶然成为钢琴家的,程音。你被选中了,从出生起...
她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手的伤疤。二十八年的人生,所有记忆都是谎言?那个教她弹琴、为她骄傲、临终前还惦记着她的,实际上只是她的监护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另一侧的齐临。他坐在桌前,专注地调试那把古老的小提琴,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轮廓分明。程音悄悄观察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父亲警告要小心齐临,但过去两天里,正是这个可疑的男人多次救了她,为她包扎伤口,寻找安全的栖身之所。如果他是圣所的人,为什么要保护她?如果不是,父亲又为何特别警告?
睡不着?齐临突然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
程音迅速合上笔记本:在想《暗光》的事。第七页那个变调部分,我总觉得应该用不同的指法。
这是个试探。第七页正是父亲提到可以用来验证齐临身份的部分。
齐临放下琴弓:明天我们可以试试。现在最好保存体力。他指了指角落的简易炉子,热了些汤,你应该吃点东西。
程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气。她小心地起身,双腿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麻。齐临已经盛好一碗汤放在小桌上——简单的蔬菜汤,上面漂着几片香草。
谢谢。她低声说,突然感到一丝愧疚。齐临照顾着她的基本需求,而她却在计划如何测试他的忠诚。
你父亲笔记里还提到什么线索了吗?齐临问,声音平静得过分。
汤勺在程音手中一顿。他看到了?她明明把笔记本藏得很好...一些历史背景,没什么具体的。
齐临点点头,不再追问。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雨声填补着空白。
喝完汤,程音借口需要休息回到床边。她背对齐临侧卧,假装入睡,实际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的动静。大约半小时后,齐临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悄悄转身,看到他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小提琴仍抱在怀中,像母亲抱着婴儿。
这是个机会。
程音蹑手蹑脚地起床,从背包里取出偷拍的《暗光》第七页照片和一支笔。她在膝盖上垫了本书,开始抄写第三行的旋律,然后画出它的镜像版本。完成后,她将纸条塞进睡衣口袋,重新躺下。
明天,她会在齐临不注意时,将这张纸条混入乐谱中。如果他真是齐家传人,演奏镜像旋律时小提琴会自行共鸣;如果不是...程音不敢想下去。
雨声渐小,程音终于陷入浅眠。梦中,她站在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门上刻满音符图案。门后传来某种声音,不是音乐,而更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她想后退,却发现双脚生了根般无法移动。门缓缓开启,一道刺目的白光涌出...
程音!醒醒!
齐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程音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仍是黑夜,但雨已经停了。
有人接近。齐临压低声音说,同时递给她外套和背包,拿好必需品,我们从后门走。
程音瞬间清醒,迅速穿好衣服,将笔记本、乐谱和那把铜钥匙塞进背包。她跟着齐临悄声下楼,安全屋是一栋废弃的农场小屋,后门通向一片苹果园。
夜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月光透过云层,为果园铺上一层银蓝色的光。两人弯腰在树丛间穿行,程音能听到不远处引擎熄灭的声音,接着是车门开关的响动。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喘息着问。
不确定。齐临拉着她的手腕快速移动,可能是追踪了手机信号,或者...
或者什么?
《暗光》的振动残留。每次演奏,都会在空间中留下特殊痕迹,圣所的高阶追踪者能感知到。
程音想起调音器无端振动的诡异现象。他们穿过果园,来到一条小溪边。齐临从灌木丛中推出一辆旧摩托车。
上来。他跨上车,发动引擎。
程音犹豫了一秒,然后搂住他的腰。摩托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冷风刮过程音的脸颊。她回头望去,远处农舍周围有几个黑影在移动,一道手电光束扫过他们刚才经过的果园。
我们去哪?她在引擎声中大声问。
天文台!齐临头也不回地喊道,山上的旧天文台,那里足够偏僻,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