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明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是蒋珍,脸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指了指旁边一栋不起眼的二层石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蒋老板不嫌弃的话,到我临时的住处喝杯水吧。”
蒋珍点头,跟随他走进了石屋。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必要的桌椅和书架,书架上塞满了各种笔记和资料,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植物的气味
更像是一个学者的书房,而非基地长的官邸。
苏仲明给蒋珍倒了一杯清水,自己也坐下,揉了揉眉心,那一直维持着的儒雅沉稳面具,终于卸下,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今天,多谢苏先生解围。”
蒋珍率先开口,真诚道谢。
苏仲明苦笑着摇摇头:
“蒋老板不必客气。说起来,是我该向你道歉,将你卷入了这样的麻烦里。”
他顿了顿,看向蒋珍,眼神复杂,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基地长,当得很窝囊?连自己地盘上的一个宗教团体,都压制不住?”
蒋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说:
“我只是看到,苏先生有苏先生的难处。那个太阳神教似乎并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
苏仲明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它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基地里一个尾大不掉的国中之国了。”
他端起水杯,却没有喝,
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道来:
“大概是在三年前,基地刚刚在这里站稳脚跟,一切百废待兴,生存压力极大。人们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与变异植物和生物的搏杀时刻都在发生,伤亡、疾病、绝望……那种环境下,人心需要寄托。”
“起初,只是一小撮人,在私下里传播一些‘自然母亲’、‘万物有灵’的论调,搞些简单的祭祀活动。我当时觉得,只要不危害公共安全,有点信仰寄托,或许能让人们在绝望中好过一些,也能促进对环境的适应研究,所以就——没有过多干涉。”
“但我错了。”
苏仲明的语气带着痛悔,
“我低估了在极端环境下,一个有组织、有煽动力的团体,扩张起来有多快。”
“他们很快就不再满足于小圈子活动,开始公开传教,吸纳信徒。他们宣扬末世是人类破坏自然招致的惩罚,唯有彻底摒弃旧文明,信仰植物女神,与植物共生,才能获得救赎和新生。”
“这套说辞,对于饱受苦难、对过去文明既怀念又怨恨,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很多人来说,极具蛊惑力。”
苏仲明推了推眼镜,
“而真正让他们声势大涨的,是大约两年前,这位‘使者大人’的出现,以及他带来的——‘神迹’。”
“神迹?”
蒋珍蹙眉。
“就是类似‘丰壤之根’这样的东西。”
苏仲明解释道:
“他会偶然发现一些变异程度较低、或者经过特殊处理后可以安全食用、甚至有一定特殊功效的植物。”
“最开始是一些有消炎止血作用的苔藓,后来是某种能快速补充体力的浆果。每一次发现,都被他宣扬成是女神对他虔诚的赏赐,而他则无私地分享给基地。这些东西,确实在短期内缓解了我们的部分困境。”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苏仲明苦笑,
“基地的农业和医药研究进展缓慢,他的贡献是无法忽视的。渐渐地,他在民众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信徒越来越多,甚至……基地内部一些高层,也开始动摇,或者出于实用主义考虑,与他越走越近。”
“我曾经尝试过限制,但每次动作稍大,就会面临信徒的激烈反弹,甚至可能影响基地的稳定。他们非常善于利用‘信仰自由’、‘女神恩赐’来绑架舆论。而且——”
苏仲明的声音低沉下去:
我怀疑,他们已经彻底站稳脚跟,拥有了一大批的狂热簇拥者,这些人甚至可以当做死士,毕竟就算是真的死了,使者大人也会让他们进入天国的。”
蒋珍想起当时人群中蔓延的那种诡异的“幸福”感和不由自主加入吟唱的场景,
心头一凛。
但人们真的开始不畏惧死亡,
那问题将会变得十分严重。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
苏仲明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是这个教派的一个核心特征——他们只吸纳女性,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性,作为所谓的贴身传教士,以及圣女候选人,”
“理由冠冕堂皇,说什么女性更贴近自然,是生命孕育的象征,更易感受女神的召唤。”
他看向蒋珍,目光沉重:
“你今天也看到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清一色都是年轻女子。而他对你的兴趣,恐怕也与此有关。”
“他似乎对漂亮的女性,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那些被他选中的女子,一开始或许只是普通信徒,但很快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眼中只剩下对使者和女神的狂热,几乎与外界断绝了正常的联系。”
“我们曾试图接触或询问其中一些人的家属,但都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她们似乎被完全‘同化’了。”
只吸纳女性?
贴身侍奉?
同化?
蒋珍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听起来,越来越不像一个正常的宗教团体了。
联想到之前那些绿袍女人空洞的眼神、程式化的笑容,以及这个胖子使者在末世还能保持如此肥胖体型的异常……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苏先生,您怀疑这个‘太阳神教’,实际上是一个——”
蒋珍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苏仲明沉重地点点头:
“我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他们表面上的行为,除了传教方式激进一些,提供的圣物确实有用,暂时没有直接危害基地安全的行动,”
“但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别有目的!”
“那个使者,绝不简单。他的肥胖,他吸纳女性的行为,处处都透着诡异。不像是一个正宗的教会,更像是——”
“邪教。”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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