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内,陈设虽不追求奢华绮丽,却自有一股古朴厚重的气势扑面而来。巨大的梁柱皆由整根原木精心雕琢而成,粗壮且纹理斑驳,仿佛是岁月这位无形的雕刻家,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透着历经风雨的沧桑。殿内光线略显昏暗,仅靠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柔和而昏黄的光芒,与高处窗棂透入的几缕天光相互交织,更添几分幽深静谧的氛围,宛如一座神秘的迷宫,让人一踏入便心生敬畏。
引路弟子将三人小心翼翼地带入殿中,便躬身退至一旁,垂首不语,身形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寂静的大殿融为一体。
南宫宸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大殿的每一处角落。只见正前方主位上,端坐着一人。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犹如刀削斧刻一般,三绺长须随风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飘逸之感。他身着一袭质地精良的深绿色长袍,那长袍的色泽浓郁而深沉,仿佛凝聚了整个山谷的静谧;头戴同色方巾,显得端庄而肃穆。他手中正捧着一卷帛书,似乎正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神态安详,气度沉稳,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若非早知其底细,乍一看去,倒像是一位隐居山林的饱学鸿儒,每日与诗书为伴,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又或是德高望重的有道全真,超脱尘世,一心向道。
此人,正是绝情谷谷主,公孙止。
听到脚步声,公孙止缓缓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为首的南宫宸身上,只见南宫宸气度不凡,灰衣之下隐隐透出渊渟岳峙之态,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让人望而生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南宫宸身侧的小龙女。
那一刹那,饶是公孙止自诩定力深厚,见惯了谷中那些被他严苛规矩束缚得失去了原本色彩、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女子,此刻也不由得呼吸一滞。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衣,如雪般纯净洁白,清丽绝俗的容颜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容颜如玉,肌肤胜雪,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更难得的是她那份冰冷孤高的气质,宛如雪山顶峰独自绽放的雪莲,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种纯净与清冷,与他那被囚禁在暗无天日之地、早已被仇恨和疯狂扭曲得狰狞不堪的发妻裘千尺,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极度惊艳与难以掩饰的贪婪,那贪婪如同饿狼见到猎物一般,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但这神色消失得极快,几乎在眨眼之间便被他强行压下,重新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平和近人的面孔。他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那微笑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拱手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在下公孙止,添为本谷谷主。不知三位如何称呼?从何而来?”
他声音温和,如同潺潺流水,举止有礼,俨然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南宫宸将对方那一闪而逝的惊艳与贪婪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同样拱手还礼,淡然道:“在下南宫宸,这位是师妹龙氏,这是小徒杨过。我等从中原游历至此,听闻绝情谷乃世外清修之地,景色殊异,心生向往,冒昧闯入,还望谷主海涵。”
“原来是南宫先生,龙姑娘,杨少侠。”公孙止笑容和煦,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目光再次扫过小龙女,虽极力克制,但那眼底深处的一丝灼热,却瞒不过南宫宸锐利的眼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三位能穿过谷外迷阵,皆是福缘深厚之人。既入我谷,便是我绝情谷的客人,何来冒昧之说?快请坐。”
他示意三人在客位坐下,自有弟子奉上清茶。那茶水色泽碧绿,如同春日里新发的嫩叶,清香扑鼻,竟是上好的昆仑雪茶,散发着一种清新雅致的气息。
“敝谷地处偏僻,罕有外人到访。不知三位在中原,是何处仙山修行?”公孙止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是在打探三人底细。他见南宫宸气度非凡,小龙女清冷若仙,绝非寻常江湖人士,心中既存了结交之心,更存了将那白衣女子留下的妄念,如同一只贪婪的野兽,妄图将美好的东西据为己有。
南宫宸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那茶水在口中流转,带着一丝清甜与苦涩,语气平淡:“山野之人,闲云野鹤,谈不上什么仙山修行。倒是公孙谷主,将这绝情谷打理得如同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令在下佩服。”
公孙止捻须微笑,面露得色,那得意之情如同绽放的花朵:“南宫先生过奖了。先祖避世于此,立下规矩,绝情断欲,方能得享清净。谷中弟子皆恪守此道,方能维持这一方净土。”他言语之间,将自己标榜为遗世独立的隐士高人,仿佛自己就是这世间道德的楷模。
杨过坐在下首,看着公孙止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又想起师父之前对绝情谷和公孙止为人的评价,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心,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这人看似温文尔雅,但那双眼睛,总在不经意间瞟向龙师叔,虽然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他的观察,就像一只暗中窥视猎物的狐狸。
小龙女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公孙止一眼,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殿中的一切与她无关,那份超然物外的清冷,反而让公孙止心中的占有欲更加强烈,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越燃越旺。
南宫宸冷眼旁观,将公孙止那伪君子的面具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点破,只是与之虚与委蛇,心中已在盘算着如何揭开这绝情谷的脓疮,找到被囚禁的裘千尺,并彻底了结此间之事,还这世间一片清明。
这看似和谐的初次会面,底下已是暗流汹涌,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那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真相,正等待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