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带着孩童涂鸦笔触的纸张,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入了一把尘封多年的锁。林远舟……那个在林砚记忆中早已模糊、只存在于母亲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的父亲名字,此刻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与眼前的谜团联系在了一起!
父亲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幅简陋的东南海图上?旁边那个酷似墨玉蝉的图案又代表着什么?这个藏于树根下的木匣,是谁留下的?是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在林砚和苏婉清的心中翻滚。
林砚死死盯着那张纸,脸色苍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肩头的旧伤仿佛受到刺激,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浑然未觉。父亲……那个在他年幼时便因病早逝,只留下一个清贫家和母亲无尽眼泪的普通书生……怎么会和东南海疆,和这神秘诡异的图案扯上关系?
“夫君,你没事吧?”苏婉清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问道。
林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张纸,声音沙哑:“我……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父亲……与东南有何关联。他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后来在村里开了间蒙学……”
在他的认知里,父亲林远舟的一生,简单而苍白,与波澜壮阔的朝堂、与神秘莫测的江湖,都毫无瓜葛。
可眼前这张纸,却无声地颠覆了这一切!
“或许……是重名?”苏婉清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苍白。名字旁那独特的蝉形图案,与墨玉蝉如此相似,绝不可能是巧合!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木匣里的其他两件东西:那枚生锈的顶针,半截褪色的红头绳。这都是极其女性化的、寻常百姓家的物件。
“这个木匣……不像是父亲会用的东西。”林砚摩挲着那粗糙的木料,眉头紧锁,“倒像是……像是女子所用。”
女子?苏婉清心中一动。难道是林砚的母亲?可那位温婉柔弱的婆婆,似乎也与这些事情沾不上边。
“囡囡,这个匣子,你是在哪里挖到的?以前见过吗?”苏婉清蹲下身,问还在兴奋中的女儿。
囡囡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指着那棵老槐树盘虬的树根:“就在那里呀!囡囡以前和小蚂蚁玩的时候,好像就看到过一点点,但是以前挖不动!”
也就是说,这个木匣埋藏的时间,可能已经不短了。
林砚和苏婉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这个木匣的出现,不仅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将水搅得更浑了。它像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无声地诉说着林家可能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夜晚,林砚和苏婉清都失眠了。
林砚靠在床头,手中拿着那张泛黄的纸,目光仿佛要穿透纸张,看到那个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父亲,看到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肩头的隐痛和心中的迷惘交织在一起,让他疲惫不堪,却又毫无睡意。
苏婉清躺在他身边,同样心乱如麻。墨玉蝉,幽泉,潜龙会,宫内贵人,现在又加上了林砚父亲可能的神秘过往……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让她感到窒息。她侧过身,轻轻环住林砚的腰,将脸贴在他微凉的背脊上,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未来怎样,”她在黑暗中低声呢喃,像是誓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林砚没有回头,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无声的誓言,在沉沉的夜色中流淌。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林府高高的围墙之外,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最终停在了那棵埋藏木匣的老槐树对面的一座屋脊之上。
黑影静静地伫立着,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投向林砚和苏婉清卧室的方向,也投向了下方的庭院。他(或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夜风吹拂,掀起黑影衣袂的一角,隐约可见其腰间佩戴着一枚……与那木匣中图案极其相似的、造型古朴的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