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的黑字还在，像刚刻上去的一样，边缘渗着湿气。我盯着那行“你才是最大的漏洞”，手指在折扇上敲了三下。
不是警告，是测试。
天地规则有个小毛病——预言类信息一旦成型，周围半寸内的命运丝线会轻微共振。我左眼的琉璃镜没动，说明这字不是天道直接降下的判词，也不是妖王临退前的障眼法。
是第三方写的。
寒星站在我身后，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手还按在锁骨位置。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在等我开口。
毕竟刚才那一战，谁都没赢。我们只是把对方的脸皮撕开了一点，露出底下腐烂的东西。
就在这时，青铜盘“嗡”地一声轻响。
我和寒星同时转头。
星盘浮在半空，原本刻满律令条文的那一面，此刻篆文正缓缓重组，八个大字浮现而出：
**妖域藏秘，天命石现。**
寒星眼睛一亮：“它……主动说话了？”
我没吭声。
星盘是我亲手造的，底层逻辑清清楚楚：检测异常→上报数据→执行指令。它不会“预言”，更不会“指引”。除非……
除非有人改了它的代码。
或者，它自己学会了骗人。
我抬手一招，星盘落进掌心。触感有点烫，像是刚被火烧过。翻过来一看，背面的文字全变了。原先那些冰冷的镇压符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
**漏洞补丁，终归原点。**
我笑了。
这句话太熟了。和我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最后一页的批注，几乎一模一样。
“谁教你的？”我把星盘举到眼前，声音冷得能结冰，“说人话。”
星盘不动。
我又用指尖划过盘面，注入一丝神魂波动——这是最原始的权限验证，三千年前我就设好了。要是它敢不认主，当场就能让它变回一块废铜。
结果，那层篆文抖了抖，弹幕突然刷出来一行字：
**前方高能！！！**
我差点把它扔了。
“破铜烂铁，你还学会装神弄鬼了？”
寒星凑近看，小声嘀咕：“主人，它是不是……觉醒了？”
“觉醒个鬼。”我冷笑，“它连充电都要靠你往里灌血，算哪门子灵智？顶多是后台程序乱码了，开始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星盘又震了一下。
这次弹幕换成了：
**天命等你，不来后悔。**
我抬手就想砸。
寒星一把抱住星盘：“等等！我觉得……它说的是真的。”
我斜她一眼：“你梦里又看见啥了？”
她抿了抿嘴：“我不是梦见地方，我是梦见……这块石头。”她指着星盘中心那个嵌着血契印记的位置，“它在发光，然后整个山都动了，像是从地底爬起来一样。”
我皱眉。
这种描述太具体了，不像瞎编。而且她的契约纹一直没凉，说明半妖血脉还在共鸣。
“你觉得它是冲你来的？”我问。
“不是冲我。”她摇头，“是冲你。但它想让我带你去。”
我沉默两秒，把星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正面八字预言，背面诡异留言，内部弹幕发疯。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工具该有的状态。
可偏偏，命运网上没有陷阱标记。
我闭上眼，异瞳扫过四周百里。空气中的因果线确实有变化——原本杂乱无章的流向，现在正悄悄偏移，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妖山。
这不是选择。
是牵引。
规则级别的牵引。
就像鱼游到河口，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顺流而下。
我睁开眼，把星盘塞进寒星怀里：“拿好你的充电宝。要是它敢带错路，我就拆了它当柴烧。”
寒星抱紧星盘，点点头。
我转身迈步，踏上妖殿外残破的石阶。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铁锈味，混着某种陈年墨汁的气息。那扇裂开的殿门还在，幽蓝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一闪一闪，像是在呼吸。
走了几步，我忽然停住。
回头看向星盘。
它安静了几息，突然又抖了一下。
弹幕没出现在表面，而是从边缘缝隙里冒出来一行极小的字，淡得几乎看不见：
**主人，我也不想被骗。**
我愣了半秒。
再细看，那行字已经消失了。
寒星察觉我的停顿，抬头问：“怎么了？”
“没事。”我收回目光，“走吧。”
我们继续往前。
石阶尽头是一片荒坡，碎石遍地，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远处的妖山轮廓越来越清晰，山顶笼罩着一层灰雾，形状古怪，像一只趴伏的巨兽。
星盘突然又亮了。
这次不是弹幕，而是背面的篆文重新排列，拼出四个新字：
**山腹有门。**
寒星低声念出来，抬头看我：“要进去吗？”
我没答。
因为就在这时，我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到了一页。
上面写着：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今日未到花期，却已有预兆。
这不是预言生效的征兆。
是有人在模仿规则。
我盯着星盘，声音很轻：“你刚才那句话……是谁让你写的？”
星盘没反应。
寒星抱着它，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我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靠太近。它要是敢自爆，你就跟着炸。”
她咬唇：“可它刚刚说……它不想骗你。”
“不想骗，不代表没在骗。”我冷笑，“有时候最狠的骗局，就是先哭着说自己被迫的。”
话音未落，星盘猛地一颤。
背面那行“山腹有门”突然扭曲，变成两个字：
**快跑。**
紧接着，整块青铜盘变得滚烫，寒星“啊”了一声松手，它却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我眯起眼。
这不是求救。
是预警。
真正的预警从来不会说得太明白，只会给你半句真话，剩下一半得你自己拼。
我抬头看向妖山。
山顶的灰雾不知何时散开了一个缺口，露出里面一道漆黑的裂缝，像被刀割开的天幕。
风停了。
碎石不再作响。
连远处的妖殿都安静下来。
就在这死寂中，星盘缓缓转了个身，正面朝向我，篆文再次重组。
这一次，它写的是：
**你才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