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谷深处灌出来,带着一股子陈年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到块碎石,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谁的骨头。
寒星紧跟在后,呼吸比刚才稳多了。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雾气,低声问:“那门背后……真没人修过?”
“修?”我冷笑,“封印上破洞跟筛子似的,要是没人动,那就是它自己烂穿的。”
话音刚落,四周岩壁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一双、两双、十几双猩红的眼睛,在浓雾里次第亮起,像夜里偷看人的野狗。低吼声从四面八方渗出来,震得脚底地面微微发颤。
我左手按了下琉璃镜,它还在发热,但不是警告,更像是……兴奋。
《天命漏洞手册》在脑子里翻了个页,一行字浮上来: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我笑了。
这可是好时候。
“谁家看门狗没拴好?”我提高嗓门,“叫得挺勤快啊,是不是饿久了连人味都闻不出来了?”
那些红瞳猛地一顿。
有几只原本扑到半路的妖物,爪子悬在空中,愣是停了半息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嘶吼着冲上来。
寒星立刻侧身挡在我前头,锁骨下的契约纹一闪,金光炸开,逼退三丈内的妖影。
“别抢。”我说,“脏了你的手。”
她回头瞪我一眼,却还是退后了半步。
我折扇一展,身形晃动,已穿入妖群之中。扇骨点在一只蛇首妖的喉结上,轻轻一敲——它当场软倒,连抽搐都没来得及。
另一只狼形妖从背后扑来,我反手一撩,扇尖划过它脊椎第三节,它就像被抽了筋,摔在地上打滚。
“就这么点本事?”我边闪边笑,“你们妖域现在收编门槛放这么低?瘸腿的、缺牙的全凑一块儿,搞团购呢?”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口!”
巨岩之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暗紫色鳞甲裹身,双角扭曲如枯枝,周身缠绕黑焰,九柄血刃悬浮环绕。他居高临下盯着我们,声音沉得像要压塌山谷。
“交出天命石,饶你不死。”
我仰头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来。
这皮囊撑得勉强,气息虚浮,体内乱流窜动得厉害,一看就是被人硬塞了点力量就敢出来装神弄鬼。
我摇着折扇,慢悠悠道:“你爹来了都得给我跪下磕头,轮得到你在这儿放屁?”
空气瞬间凝固。
妖王瞳孔猛缩,黑焰剧烈翻腾,九柄血刃嗡鸣不止。
“你说什么?”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说——”我故意拖长调子,“你这身行头租的吧?到期不还得扣押金。”
寒星在后面猛地低头,肩膀直抖,硬是憋住没笑出声。
星盘碎片嗡地一震,弹幕刷出:
“前方高能!!!”
“这波血亏!!!”
妖王脸色铁青,猛然挥手:“杀!”
数十道妖影齐齐扑下,利爪撕风,毒雾弥漫,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寒星握紧星盘碎片就要迎上,我抬手拦住她。
“这种杂鱼,脏了你的手。”我轻飘飘说,“让我教教他们什么叫‘礼貌社会’。”
话音未落,我已冲入战阵。
折扇开合之间,专挑命门、关节、经络节点敲打。每一下都不重,可挨上的妖物全都像被抽了魂,一个接一个瘫倒在地。
有只鹰头妖自空中俯冲,我侧身避过,反手一扇拍在它翅膀根部,咔嚓一声脆响,它打着旋儿栽进岩缝,再没爬出来。
“堂堂妖王,就这点家底?”我边打边笑,“不如改行卖炊饼,说不定还能混口饭吃。起码手艺不行还能说是现烤的,你这纯属预制菜回锅,还带馊味。”
妖王气得浑身发抖,黑焰暴涨,九柄血刃齐齐指向我。
“你找死!”
“我不死。”我站定,抬头看他,“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我折扇一指他眉心:“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谈生死?”
他猛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一瞬,我看得清楚——那是心虚。
这货根本不是真正的妖王,顶多是个临时充数的傀儡。有人把他扶上去,就是为了挡枪。
可惜,他太想演到位了,反倒露了馅。
我收回折扇,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玩不起,就别玩。”
他怒吼一声,正要下令再攻,忽然,身后浓雾中传来一阵异动。
那座贴着“此面已售”黄纸符的巨影,竟缓缓移动起来。
地面震动加剧,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妖王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眼那轮廓,又迅速转回来,强作镇定:“别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妖域之地,岂容外人撒野!”
“撒野?”我嗤笑,“我还嫌你们这儿太冷清。不来点动静,怎么请出真正的主事人?”
寒星站到我身侧,低声问:“主人,咱们真要在这儿把场面掀了?”
“不然呢?”我瞥她一眼,“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跑来,是为了看谁家门口贴了个转让告示?”
她咧嘴一笑:“那您说,怎么个掀法?”
我没答,只是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脚印落在地上,震感更清晰了。
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是心跳,也不是呼吸——是某种规则层面的脉动,像是整个妖域的地基都在调整频率。
《天命漏洞手册》又动了。
新一行字浮现:
“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我眯起眼。
有意思。
看来这地方的防御机制,和天庭雷劫共用一套底层逻辑。
难怪漏洞能生效。
妖王见我停下,以为我怯了,顿时底气又足了几分:“楚昭!你不过是个被三界通缉的弃神,也敢在此猖狂?”
“弃神?”我轻笑,“那你呢?你是妖王,还是别人养的看门猴?”
“你——!”
他暴怒欲狂,九柄血刃齐齐斩下。
我折扇一扬,正要出手。
忽然,寒星拽了下我衣袖。
“等等。”
“怎么?”
她指着那巨影底部,声音微紧:“那张符……动了。”
我顺她手指望去。
只见那张写着“此面已售”的黄纸,正缓缓卷起一角,像是被人从背面揭开了。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中传出:
“租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