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她还活着?!在邺城?!”
周仓的声音嘶哑扭曲,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死死攥着糜忠的衣领,双目圆睁,血丝瞬间布满眼白,那平日里山岳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窒息的混乱!
糜贞!这个名字,是他心底最深处、尘封了太久太久的烙印,是他从现代灵魂穿越而来,与这具身体原主记忆融合后,唯一无法割舍的温情与亏欠!那个温婉如水、却在他“战死”后毅然殉情的女子,竟然……还活着?!还被囚禁在曹魏的都城邺城?!
这消息太过震撼,太过突然,如同一柄巨锤,狠狠砸碎了他所有的冷静与谋划!
“是……是真的!将军!”糜忠被周仓的气势所慑,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小姐当年……当年并未投井!是被……是被曹军细作掳走,秘密押往了北方!一直……一直被囚禁在邺城铜雀台旁的别院!曹贼……曹贼欲以小姐为质,要挟……要挟将军您啊!”
“铜雀台……别院……人质……”周仓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松开了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曹丕!好毒辣的手段!竟然暗中囚禁糜贞数年,隐而不发,直到此刻,在自己于荆北站稳脚跟,成为其心腹大患之时,才抛出这张牌!这是要攻心为上,乱他方寸,甚至……诱他入彀!
“消息……消息如何得来?贞儿……她如今怎样?”周仓强压翻腾的气血,声音颤抖。
“是……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小翠,冒死买通守卫,逃出邺城,千里迢迢找到糜家旧部,才……才传回消息!”糜忠泣道,“小姐被囚多年,身心俱疲,但……但性命无虞。只是……只是近日曹丕似有异动,看守骤然严密,小翠传出最后消息,言曹丕可能……可能要用小姐来……来逼迫将军您投降!否则……否则便要……便要……”
后面的话,糜忠不敢再说,但周仓已明白。否则,便要杀了糜贞!或者,更残忍地,以此来羞辱、打击他!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周仓心底喷涌而出!【混沌龙煞真元】不受控制地奔腾咆哮,体外灰黑色罡气剧烈翻涌,静室温度骤降,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周围的亲卫被这股恐怖的煞气逼得连连后退,面露骇然!
“曹——丕——!”周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双目赤红,如同嗜血的凶兽!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糜贞,便是他周仓此生最大的逆鳞!曹丕此举,已彻底激起了他滔天的杀意与疯狂!
“二弟!发生了何事?!”闻讯赶来的赵铁柱、庞统、关兴等人冲进静室,见到周仓状若疯魔的模样,无不骇然失色。
“司马!冷静!”庞统急声喝道。
周仓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扫过众人,声音嘶哑得如同夜枭:“贞儿……没死!被曹丕囚在邺城!曹贼……要以她逼我投降!”
“什么?!”“嫂夫人还活着?!”“在邺城?!”
众人闻言,如闻惊雷,面面相觑,皆露难以置信之色。随即,便是无边的愤怒与担忧!谁都明白,这个消息对周仓意味着什么!对如今的上庸势力意味着什么!
“狗日的曹丕!安敢如此!”赵铁柱暴跳如雷,一拳将身旁石柱砸得粉碎,“二弟!俺老赵这就点齐兵马,杀奔邺城,救出嫂夫人!”
“不可鲁莽!”庞统急忙拦住,“邺城乃曹魏都城,守备森严,龙潭虎穴!此必是曹丕诱敌之计!司马万不可中计!”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嫂夫人受辱不成?!”赵铁柱怒吼。
“曹丕要的就是司马方寸大乱,自投罗网!”庞统苦口婆心,“司马,越是此时,越需冷静!嫂夫人性命暂时无忧,曹丕既以她为质,在未达目的前,绝不会轻易加害!我等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如何计议?”周仓声音冰冷,但眼中的疯狂稍减,理智在艰难地回归,“曹丕以此相逼,我若置之不理,麾下将士如何看我?天下人如何看我?贞儿……她又当如何自处?”他想起记忆中那个女子决绝殉情的身影,心如刀绞。
“司马!”关兴上前一步,沉声道,“曹丕此计,歹毒至极。然,叔父若贸然前往,非但救不了婶娘,反而会葬送荆北基业,辜负陛下重托,更令亲者痛,仇者快!侄儿以为,当务之急,是设法确认消息真伪,同时加强戒备,谨防曹魏趁机发难!”
周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制着沸腾的杀意与焦灼。庞统与关兴说得对,曹丕此举,攻心为上。自己若乱,则满盘皆输!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虽仍有血色,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万年寒冰般的杀机。
“糜忠。”
“小……小人在!”
“小翠现在何处?可能联系上邺城内线?”
“小翠……小翠逃出后,一路被追杀,重伤不治……已……已殁了。邺城内的线……也断了。”糜忠泣道。
周仓心一沉。消息来源已断,无法核实。但这恰恰更说明了消息的可信度——曹丕不想让他核实,要的就是他疑惧交加,进退失据!
“士元兄。”周仓看向庞统。
“统在。”
“立刻动用所有潜龙卫,不惜一切代价,渗透邺城,核实贞儿下落与安危!同时,严密监控夏侯尚、曹真所部动向!曹丕既出此计,必有后续军事行动配合!”
“明白!”
“赵大哥!”
“在!”
“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加派斥候,巡逻队增加一倍!谨防曹军偷袭!”
“诺!”
“关兴侄儿!”
“侄儿在!”
“你持我手令,秘密前往公安,换审荣回来!公安防务,暂由你全权负责!记住,稳守为上,绝不可浪战!”
“侄儿领命!”
分派已定,众人凛然领命而去。静室内,只剩下周仓与庞统。
“司马……”庞统欲言又止。
“士元兄,不必劝我。”周仓抬手打断,目光望向北方,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囚禁爱妻的城池,“我知道轻重。荆北基业,数万将士性命,云长兄血仇,陛下重托……这些,我都明白。我不会贸然去邺城送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但,贞儿,我一定要救!曹丕,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眼下,需以静制动,看曹丕下一步棋。若他敢伤贞儿一根汗毛……”周仓眼中血光一闪,“我周仓在此立誓,必倾尽所有,踏平邺城,屠尽曹氏满门!鸡犬不留!”
森冷的杀意,让庞统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周仓此言绝非戏言。龙有逆鳞,触之则怒,怒则焚天!
“当务之急,是争取时间。”周仓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曹丕抛出此消息,无非是想逼我表态,或降,或乱。我可暂不作答,虚与委蛇。同时,加速整合荆北,与汉中、东吴周旋,甚至……或许可借力打力。”
“司马之意是?”
“或许……可遣密使往江东。”周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孙权、陆逊,亦非甘居人下之辈。曹丕若以势压我,东吴岂能不防?或可透露些许消息,令其心生忌惮,使其不敢与曹魏过从甚密,甚至……或许能从中寻得一线救人之机?”
庞统眼中精光一闪:“驱狼吞虎?或可一试!然,风险极大!”
“乱世求生,岂能无险?”周仓沉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周密。眼下,先稳住阵脚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上庸城笼罩在一片外松内紧的压抑氛围中。周仓表面如常,练兵理政,甚至故意放出风声,言夫人糜贞之事纯属谣言,是曹丕乱军之计,稳定军心。暗地里,潜龙卫如同疯了一般,向北方渗透,打探消息。庞统则绞尽脑汁,构思着如何利用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十日后,来自北方的“风”,终于到了。
一名曹魏使者,持节钺,在百名精锐铁骑的护卫下,大张旗鼓地来到上庸城下,高声宣诏:
“大魏皇帝陛下有旨!宣镇北将军周仓,接旨!”
该来的,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