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都错了”
“枷锁亦是囚笼”
“祂要醒了”
“快逃”
那断续、悲怆、仿佛由无数岁月磨蚀而成的女子声音,透过发光的晶石碎片层层叠叠地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某种终极的绝望与警示,狠狠撞入司马靖星和吴枫辰的识海!
“呃!”司马靖星闷哼一声,只觉得那声音并非简单的信息传递,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冲击!本就因重伤和消耗而脆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冰火交织的旋涡,无数破碎、模糊、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随着声音强行涌入!
他看到(或者说“感觉”到)漆黑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归墟)深处,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有某种庞大到难以名状的、沉睡的意志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那些束缚其上的、由不同光芒交织而成的锁链(天道枷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看到锁链的某些节点,那些散发着不同气息的伟岸身影(上古神魔),他们的姿态并非纯粹的封印者,反而更像是在汲取?从被镇压的混沌意志中,汲取某种本源的力量,用以维持自身的存在,或者达成别的目的?画面太过模糊,难以分辨
他还看到,锁链本身,那些构成“天道枷锁”的法则纹路,在镇压混沌的同时,也在无声地渗透、同化、扭曲着被其笼罩范围内的一切——不仅仅是归墟,似乎连那些设下枷锁的神魔自身,以及他们所代表的“道”,都渐渐被这为了“禁锢”而生的枷锁所反向侵蚀、固化,失去了最初的灵动与超然,变得僵化、冷漠,如同规则的傀儡!
枷锁亦是囚笼!
困住的,或许不仅仅是混沌!
最后一个闪过的画面更加破碎:似乎是那发出警告的女子身影,正在被数道冰冷的锁链虚影缠绕、拖向归墟深处,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沉的悲哀与了然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是晶石光芒大盛、声音响起的短短几个呼吸间。司马靖星猛地后退一步,背靠冰冷的岩壁,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赤金(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混乱。那些强行灌入的画面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几乎动摇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反抗棋局”的认知基础。
原来,他们这两枚“钥匙”要参与补全的,并非一个纯粹正义的、为了保护世界而设的封印,而是一个早已扭曲变质、困住了镇压者与被镇压者双方、甚至可能正在孕育更大灾祸的畸形造物!
吴枫辰同样受到了冲击,但他反应略有不同。在那女子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体内北冥雪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沸腾起来!一些被深埋的、关于“枷锁”的冰冷认知与愤怒,与这外来的警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眉心那点赤金星火疯狂跳动,冰蓝色的眼眸中,属于北冥雪的孤高漠然与属于吴枫辰的冰冷决绝激烈交织,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洞悉了某种可悲真相的寒意。
“原来如此”吴枫辰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的冰冷,“以镇压之名,行禁锢之实自身亦沦为牢笼的一部分好一个‘天道枷锁’好一场神魔骗局!”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司马靖星心中的混乱。
骗局?
不是棋局,是骗局?
那些上古存在,设下枷锁的根本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纯粹?所谓的“防止混沌重生、换取纪元安宁”,可能只是表象,甚至可能是谎言?他们自己,或许也在这漫长的镇压与汲取过程中,被枷锁反向侵蚀、异化,成为了维持这个扭曲系统运转的一部分,早已失去了最初的目的和自由?
那他们这些被“设定”好的宿敌,这些“钥匙”,又算什么?是这个畸形系统为了自我修补、延续而自动生成的“零件”?还是某个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存在(比如那发出警告的女子)留下的后手或警告?
“祂要醒了”司马靖星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死死盯住那些光芒渐歇、重新开始缓慢旋转的晶石碎片,“这个‘祂’是指混沌意志?还是指这整个扭曲的‘枷锁系统’本身?或者别的什么?”
无论是哪个,都意味着巨大的、迫在眉睫的危机!那女子声音中的恐惧和急切绝非作伪!
“快逃”吴枫辰也望向天坑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幽蓝雾气,以及雾气深处隐约传来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沉闷搏动,“逃去哪里?这归墟之畔,这枷锁残骸之中哪里还有生路?”
反抗棋局,发现棋局本身可能就是个陷阱。现在连这陷阱,似乎都要塌了。
一种比之前更加深重、更加无处着力的绝望,悄然弥漫。但在这绝望的底部,司马靖星眼中那赤金的火焰,却猛地再次窜起!
“逃?”他忽然冷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天坑中显得格外突兀,“往哪逃?这天地都是棋盘,这宿命都是枷锁!逃得出皇城,逃得出冰原,逃得出这地下暗河,能逃得出这所谓的‘天道’和‘纪元’吗?!”
他转头,看向吴枫辰,眼神锐利如刀:“既然无处可逃,那就不逃了!”
吴枫辰冰蓝色的眼眸微动:“你想做什么?”
司马靖星的目光扫过那些悬浮的晶石碎片,又看向天坑深处:“那个声音说‘错了’,说‘枷锁亦是囚笼’。她在警告,但也是在提示!”他的思绪飞速转动,结合那些涌入的画面碎片,“这些晶石,是枷锁的碎片。它们记录着信息,蕴含着力量,也可能代表着某种漏洞或钥匙!”
他指向那些碎片:“她说‘快逃’,但如果我们不是要逃出去,而是要进去呢?进到那所谓的‘归墟海眼’核心,进到这‘枷锁系统’的最深处?去看清楚,到底什么错了?去看清楚,那个要醒来的‘祂’,到底是什么?去看清楚——我们这两把‘钥匙’,除了被用来‘补全’,还能不能撬开点什么?!”
疯狂!
比之前反抗“光阴之影”更加疯狂的想法!
不是逃避,不是被动反抗,而是主动深入那最危险、最核心的绝地!去直面那可能苏醒的、无论是混沌还是扭曲系统本身的恐怖存在!
吴枫辰沉默了。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北冥雪记忆中对于归墟的冰冷认知(那是万物终点,是连光阴都能冻结的寂灭之地)与今生吴枫辰被激起的不屈和决绝,再次激烈交锋。深入归墟海眼?那几乎是十死无生!
但是如果外面这所谓的“安宁纪元”本就建立在扭曲与谎言之上,如果他们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的囚笼,如果连那看似高高在上的神魔都可能自身难保那么,苟延残喘地“逃”,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有深入那绝地的核心,才能找到打破这一切的……唯一可能。
哪怕这可能性微乎其微,需要用生命去赌。
他缓缓抬起头,眉心那点赤金星火稳定下来,不再跳跃,而是凝固成一种深邃的、仿佛能洞穿虚空的微光。他看着司马靖星,看着那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眸,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认命的、却又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决然。
“怎么进去?”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司马靖星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沫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向天坑中央,那些晶石碎片环绕悬浮的虚空轴心。
“既然我们的力量能引动这些碎片”他的目光落在吴枫辰身上,又看向自己,“既然我们是‘钥匙’那么,两把钥匙一起,全力‘插入’那个‘锁孔’,会怎么样?”
他指的是,两人同时、毫无保留地激发体内那冰火同源、生死交织的共鸣之力,主动去引动、甚至去冲击那晶石环绕的、可能是通往归墟海眼或者枷锁核心的“节点”!
这可能打开生路。
更可能直接引爆一切,让他们瞬间灰飞烟灭。
吴枫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天坑最边缘,低头俯瞰着下方幽蓝的雾气和无尽的黑暗。寒风从深渊中吹来,鼓动他破损的白衣和冰雪般的长发。
许久,他转过身,看向司马靖星,冰蓝色的眼眸在晶石微光的映照下,清澈而冰冷。
“好。”
只有一个字。
却重逾千钧。
绝地之中,已无退路。
棋子,决定不再按照棋谱行棋。
哪怕下一步,就是棋盘尽毁,同归于尽。
两人相视,无需再多言语。
他们缓缓走向彼此,在天坑边缘,相对而立。
然后,同时抬起手——不是相握,而是将手掌,缓缓印向对方心口的位置,那里,是同心锁链接最直接的锚点。
赤金与冰蓝的光芒,开始在他们身上同时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冲突,而是向着同一个毁灭或新生的目标,共振。
天坑之中,晶石旋转的速度,悄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