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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边缘,死寂如坟。

唯有那悬浮在虚空中、缓缓旋转的混沌通道,如同冰冷的独眼,漠然注视着下方两个刚刚经历了存在认知崩塌的渺小身影。

司马靖星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撑住冰冷湿滑的岩石地面,指尖因用力而深深嵌入石缝。他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剧烈起伏的肩膀和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嗬嗬气流声,显示出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吴枫辰背靠着嶙峋的岩壁,冰蓝色的眼眸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眉心的赤金星火微弱地明灭,映照着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冰雕,唯有那微微颤抖的眼睫,泄露了意识深处同样翻天覆地的风暴。

宇宙最初的阴阳

混沌的一体两面

他们本是一体?

这个认知,比之前得知自己是“钥匙”、是“棋子”更加荒谬,更加令人崩溃。

宿敌?死斗?冰火不容?那刻骨铭心的敌意、那纠缠不休的厮杀、那在冰原天劫下被迫交融的痛苦、那一路走来相互戒备又不得不扶持的复杂这一切的一切,其最根源的真相,竟然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被强行撕裂的同一个存在?

就好像左手与右手互搏,就好像心脏的两个心房彼此仇视!

“哈哈哈哈”低低的、带着神经质颤抖的笑声,从司马靖星垂落的发丝间漏出。他缓缓抬起头,赤金(蓝)色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眼神混乱而狂乱,看着对面同样神色恍惚的吴枫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再次弯腰,呕出几口带着冰碴的污血。

“一体?哈哈哈,我们本是一体?!”他嘶哑地重复着,仿佛不如此就无法消化这惊天的荒谬,“那这十几年的厮杀算什么?!这心口的锁链算什么?!这他妈该死的宿命又算什么?!一场自己打自己的滑稽戏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坑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自嘲。

吴枫辰被他这激烈的反应拉回了一些神智。他冰蓝色的眼眸缓缓聚焦,落在司马靖星那张因激动和伤势而扭曲的脸上。那愤怒,那痛苦,那不甘如此鲜活,如此熟悉。

是啊,熟悉。

因为那或许本就是自己另一部分的情绪?

这个念头让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向自己心口,那里空荡冰冷,却又仿佛能感应到另一端那炽烈滚烫的搏动。同心锁的链接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不再是单纯的羁绊或枷锁,而更像是一条被强行斩断、却仍藕断丝连的脐带,连接着被分裂的两个半身。

“所以”吴枫辰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北冥雪的孤高寂灭司马靖星的桀骜不屈都只是混沌阴阳被撕裂后,各自显化的偏执面相?”

他想起北冥雪记忆中那绝对的冰冷与超然,那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那或许就是“阴”之面在失去“阳”的调和与牵制后,走向的极端——“寂灭”与“终结”的绝对化。

而司马靖星那无论身处何等绝境都永不熄灭的反抗火焰,那蓬勃到近乎蛮横的生命力与不屈意志,或许就是“阳”之面在失去“阴”的平衡与沉淀后,演化出的极端——“创造”与“抗争”的纯粹化。

他们都是残缺的。

都是被撕裂后,在漫长轮回宿命中,被“天道枷锁”刻意引导、放大、甚至扭曲了的半身。

“滑稽戏,呵”吴枫辰的嘴角也扯出一个极其冰冷、近乎自虐的弧度,那点赤金星火在他眼底幽幽燃烧,“何止是戏我们,连登台的资格,都是被‘安排’好的。连这‘一体’的身份,这‘阴阳’的本质,都被利用来构筑囚禁我们自己的牢笼。”

他的目光投向那悬浮的混沌通道,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如果那些记忆碎片是真的,那么上古那些存在撕裂混沌、分化阴阳、设下枷锁的根本目的,恐怕远比“防止混沌重生”更加复杂、更加自私。

利用最本源的阴阳之力,构筑镇压混沌(也可能包括其他东西)的枷锁;同时,又通过宿命轮回让阴阳化身永世争斗、相互损耗,防止其重聚,以免威胁到他们自身;甚至可能在漫长的镇压过程中,从这阴阳本源中汲取力量,维持某种状态?

囚笼,困住的何止是混沌?

司马靖星的笑声渐渐止歇,他喘着粗气,同样抬起头,看向那通道。赤金(蓝)色的眼眸中,混乱渐渐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彻骨的明悟所取代。

他明白了。

全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天机预言他们是宿敌,必须死斗。

为什么他们力量相克却又诡异相融。

为什么皇兄(或者说司马皇室背后可能代表的力量)如此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

为什么那“光阴之影”称他们为“钥匙”,却又漠视他们的反抗。

为什么那晶石中残留的女子声音悲鸣“错了”,警告“祂要醒了”。

因为他们这两把“钥匙”,要打开或修补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以他们自身本源为核心构筑的、已经扭曲畸变的畸形系统。而这个系统,似乎快要维持不住了。

“所以”司马靖星缓缓站直身体,尽管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尽管身体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染血之剑,“我们现在知道了。知道了这操蛋的真相。然后呢?”

他转头,再次看向吴枫辰,眼神灼灼:“继续按照那该死的‘宿命’,要么在这里同归于尽,要么进去‘补全’那见鬼的枷锁,成为这畸形系统永恒的燃料和零件?还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既然我们本是一体既然这阴阳之力是混沌本源既然那些所谓的神魔能用它设局、下棋、造笼子”

他的目光扫过吴枫辰,扫过那混沌通道,最后望向无尽黑暗的虚空,仿佛要穿透这地底,直视那冥冥中操纵一切的“规则”。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拿回来?”

“拿回这被分裂、被利用、被诅咒的力量。”

“拿回我们‘一体’的完整。”

“然后——”

他赤金(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能点燃黑暗的光芒,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掀了这棋盘,砸了这牢笼,告诉那些下棋的和造笼子的——”

“老子们,不玩了。要玩,就按我们自己的规则来!”

天坑之中,寒风呼啸。

混沌通道依旧缓缓旋转。

吴枫辰冰蓝色的眼眸,对上了司马靖星燃烧的眼眸。

这一次,没有再错开。

冰与火,阴与阳,寂灭与生机,在这洞悉了最残酷也最本质真相的绝地,在彼此的眼眸深处,看到了那被撕裂了万古、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同源之光。

一体两面,终将重逢。

而重逢之日,或许便是这棋局与牢笼崩塌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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