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烫,林小满猛地缩回手。那道刻在石缝里的符号边缘泛着极淡的暗红,像是被火燎过又冷却的痕迹。她盯着它看了两秒,呼吸微微发沉。刚才那一瞬的灼热不是错觉,也不是残留灵力的反噬,更像是……某种回应。
她没再碰第二次。
左手缓缓抚上胸口,隔着染血的衣料,触到那枚银铃碎片。温的,像还带着心跳。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已经落向远处坍塌的通道口。风从废墟深处吹进来,卷着灰和焦味,拂过她的脸。
她动了。
拄着符刃,一步一步往前走。右腿几乎使不上力,每迈一步都像踩在碎石堆里打滑,但她没停。刀尖点地,发出轻微的“嗒”声,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第一处裂口前,她停下。蹲下身,用符刃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一下,短促。
两下,稍缓。
三下,拖长。
这是“引魂三叩”,师父教的。不靠喊,不靠烧纸,就靠这三声震动,唤醒那些被压得太久、忘了自己的魂。
片刻后,空气微微颤了一下。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墙角浮出来,是个老头,魂体残破得厉害,半边身子像是被什么啃过,边缘不断飘散细碎光点。他嘴里喃喃着:“要回家……我要回家……”
林小满没说话,只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道引路纹。符纸燃起幽蓝火苗,她将它贴在老头胸前。
火光映进老头浑浊的眼里。
他忽然抖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脚上的布鞋——一双洗得发白的老式黑布鞋,鞋带还打着歪歪扭扭的结。
“我……我还没收晾在外面的被子。”他声音哑了,“老伴儿要骂的。”
林小满轻声道:“现在就能回去。”
老头抬头看她,眼神渐渐清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没出口,头顶便垂下一束白光。他愣了愣,笑了,笑得像个终于被接放学的孩子。
光落下,人消散。
林小满坐在原地,没立刻起身。她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有一层薄汗混着血迹,黏腻得很。她用袖口擦了擦,撑着刀再次站起。
继续走。
第二处裂隙在倒塌的石柱后方。她绕过去时,一块碎石砸在脚边,溅起尘土。她没躲,也没抬头,只是把刀握得更紧了些。
这里有两道魂影,纠缠在一起,被一圈暗色符文锁着,像铁链,却看不见实体。两人面容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年轻男女。女人的手一直往前伸,男人则背对着她,像是在挡着什么。
林小满走近,听见女人在哭:“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的……”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他们拿你威胁我……我只能签那份协议……”
林小满沉默片刻,撕下两张符,以血为引,在空中画了个连环结。符纸燃烧,化作两缕青烟,缠上那圈暗符。符文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强行转动。
“你们已经自由了。”她说,“没人能再逼你们分开。”
青烟渗入符文,一道裂痕浮现。
紧接着,“啪”地一声,锁链崩断。
两人同时抬头,彼此对视。女人扑上来抱住男人,嚎啕大哭。男人僵了片刻,终于伸手回抱,肩膀剧烈抖动。
白光落下时,他们仍紧紧相拥。
林小满转身离开,走得比之前慢了些。肋骨下的钝痛一阵阵往上顶,像有人拿钝器在里面慢慢刮。她没管,只把呼吸压平,继续向前。
最后一处是在地下隔间。门塌了半边,她费了好些力气才扒开缝隙钻进去。角落里蜷着个小孩模样的魂魄,七八岁年纪,穿着旧式校服,双手抱膝,不停念叨:“别关灯……别关灯……我不想黑……”
林小满走过去,单膝跪下,和他平视。
“灯没关。”她轻声说,“你看。”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银铃碎片,放在掌心。碎片微亮,映出一点柔和的光,照在孩子脸上。
孩子眨了眨眼,抬头看她。
“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她点头,“你可以回家了。”
孩子嘴角动了动,终于松开抱紧的膝盖,慢慢站起来。他抬头,看见光从头顶裂缝洒下,照亮了飘浮的灰尘,像星星。
他笑了,伸手去够那光。
然后,消失了。
林小满跪坐在原地,额头轻轻抵住符刃刀背。她喘得厉害,像是跑了很远的路。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滴在刀面上,和血混在一起,滑落下去。
她坐了很久。
直到风变大了,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
她终于站起身,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向核心室的方向。
铁柜倒了,文件散了一地。大多数是烧焦的纸,一碰就碎。她在灰烬里翻找,手指被划破也不管。终于,摸到几块完整的玉简,表面刻着字:“归墟计划·第三阶段”“灵脉抽取实验记录·编号七”。
她又找到一块数据晶片,外壳完好,印着“七塔会·内部档案”。
她撕下衣角,把东西包好,贴身放进怀里。又捡起一块残碑,上面有半个组织图谱,断裂处隐约可见“七塔会”三个字。她看了一眼,没多想,塞进背包。
做完这些,她退后两步,拔出符刃,用力插进地面。
刀身没入石缝,稳稳立着。
她站在刀前,低声说:“所有冤魂已渡,邪阵已毁,尔等罪行,终将昭于世人之前。”
话音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整座建筑在叹息。
她没回头。
风从背后吹来,掀动她的发丝。前方,废墟尽头,隐约能看到城镇的灯火,黄蒙蒙的一片,安静地亮着。
她站着,没动。
忽然,左手指尖又是一烫。
她低头看去。
那枚银铃碎片,正贴在她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她抬手,慢慢将它拿出来。
碎片表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纹,横贯中央,像被人用针划过。
她盯着它,呼吸一顿。
远处,又一块巨石轰然坠落,砸在通道入口,激起大片尘烟。
她仍 standing there, fingers tightening around the shard.
血从掌心渗出,顺着裂纹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