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一脚踩碎枯叶，冷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她抬手扶了扶护目镜，没回头，只低声说：“跟紧。”
陈悦应了一声，肩上的设备箱压得他脚步略沉。他左右扫视一圈，确认干扰器信号稳定，才快走两步跟上。周予安的身影浮在半空，比刚才淡了些，像是被风吹薄的雾气，但他仍稳稳地飘在林小满身侧。
车停在五公里外的废弃检查站，再往前，地形开始下沉，地面裂出细密的纹路，像干涸的河床。导航早已失灵，全靠林小满腰间的共振感应器指引方向。那枚铜盘贴着她的背脊，每隔几秒就轻轻震一下，像是提醒什么。
“还有三公里。”陈悦看了眼手持终端，“信号越来越强，应该是接近主节点了。”
林小满点头，没说话。她左手按了按胸口的感应器，绿灯亮着，但频率有些不稳。护腕内的银丝微微发烫，她知道那是蓝珠在回应某种东西——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牵引。
他们穿过一片塌陷的沟壑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不是云层遮日，而是空气本身变了颜色，灰蒙蒙的雾从地缝里渗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旧纸混杂的气息。周予安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前面不对。”他说，“有东西在动。”
话音刚落，林小满的感应器发出短促蜂鸣。她迅速关掉电源，三人伏低身子。雾中隐约浮现几个轮廓，佝偻着，拖着脚走路，却没有脚步声。它们的手臂过长，指尖几乎触地，身上缠着破布一样的东西，随风轻轻晃荡。
“不是活人。”陈悦压低声音，“也不是普通游魂。”
“是残魂。”林小满盯着那些影子，“被拘魂仪抽过又丢弃的，意识早就碎了，只剩本能。”
其中一个忽然转头，空洞的眼眶朝向他们的方向。林小满立刻屏住呼吸，右手握紧符刃。那东西僵了几秒，又缓缓移开视线，继续在原地打转。
“它们被困住了。”周予安轻声说，“我能感觉到它们想离开，可又被什么东西拉回去。”
“别靠近。”林小满抓住他的袖角，“你现在过去，也会被缠上。”
她取出一张镇灵符，撕成三片，分别递给陈悦和自己贴在衣领内侧。这是新制的版本，能短暂屏蔽灵体波动。做完这些，她指了条偏北的路线：“绕过去，别踩那些裂缝。”
他们贴着岩壁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雾越来越浓，连周予安的视野也被限制在几步之内。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嘶吼，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哭喊。紧接着，所有残魂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向同一个方向——西北。
“它们怕那个地方。”周予安说。
林小满眯起眼。那边正是感应器指向的位置。
“那就更不能退。”她说。
越过最后一道断崖后，地势逐渐抬升。雾散了些，前方出现一片荒芜的山丘，岩石呈暗褐色，表面布满坑洼，像是被酸液腐蚀过。山顶有一道狭长的裂缝，边缘被人工修整过，隐约可见金属支架嵌在石缝中。
陈悦打开便携式望远镜，调整焦距。“入口藏得很深，外面有两道哨岗，每十五分钟换一次班。还有……”他顿了一下，“空中有东西在飞。”
林小满接过望远镜。半空中悬浮着几个椭圆形的机械装置，通体漆黑，表面泛着冷光，沿着固定轨道缓慢巡行。它们没有翅膀，也没有推进器，就这么安静地滑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射出一道淡蓝色的扫描光带。
“是警戒光网。”她说，“一旦有人闯入范围，立刻会触发连锁反应。”
“我能穿过去。”周予安说，“你们等我消息。”
不等回应，他的身影已经淡去，像一缕烟飘向山体裂缝。林小满蹲在岩凹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盘边缘。护腕里的温度又升高了一点，她能感觉到蓝珠在皮肤下轻轻跳动，节奏竟与远处某个频率隐隐同步。
十分钟过去，周予安回来了，脸色比之前更苍白。
“里面很深，通道往下延伸至少三层。入口两侧有符阵，我没敢碰。巡逻的是机械守卫，外形像狗，但行动方式不像机器，更像是……被操控的尸体。”
陈悦皱眉：“活尸犬？这种技术不该存在。”
“但它确实存在。”林小满站起身，“而且它们守的不是普通据点。”
她重新启动感应器，信号强度飙升至满格。铜盘嗡的一声，震得她掌心发麻。与此同时，远处山体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设备正在运转。
“他们在运作拘魂系统。”她说，“现在。”
陈悦迅速架起干扰器，调试频率。“最多能撑五分钟的盲区，够我们接近到三百米内。”
“够了。”林小满将符刃插回腰鞘，紧了紧背包带，“我们不需要进去，只需要确认防御弱点。”
三人沿着山坡低姿前进。越靠近，空气越冷，呼吸都带着白气。周予安再次探路，在前方标记出两处监控死角。他们利用岩石掩护，一步步逼近。
当林小满终于趴在一块突出的岩脊上时，整个老巢的外围布局尽收眼底。双层哨岗之间有地下通道连接，警戒光带呈交叉状覆盖入口上方，机械守卫定时从通道口进出。更远处，几根粗大的电缆从山体内部引出，接入一座废弃变电站。
“电力来源。”陈悦低声说，“如果切断供电，光网会暂时失效。”
“但变电站肯定有防护。”林小满看着那几根电缆，“而且他们一定有备用能源。”
周予安突然伸手，指向入口右侧的一处通风口。“那里！有个魂体一闪而过，很弱，但确实是被困的。”
林小满心头一紧。她想起昨夜从拘魂仪里救出的那些魂影，有的连名字都没留下，就被拆解成了数据。如果里面还有活着的灵魂，他们不能再等。
“先撤。”她说，“回到据点再定方案。”
他们按原路退回隐蔽处。陈悦收起设备时，发现干扰器外壳出现了细微裂痕，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过。
“这地方不对劲。”他说，“不只是有守卫那么简单。”
林小满望着远处的山体裂缝，没回答。她只觉得胸口的感应器一直在震，护腕下的皮肤也开始发烫。蓝珠的跳动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她做点什么。
“它想让我进去。”她终于开口。
“你不能一个人去。”周予安立刻说。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但我们必须进去。”
陈悦合上工具箱，抬头看她：“什么时候行动？”
“等天黑。”她说，“光网依赖视觉扫描，夜间会有三十秒的校准延迟。我们就在那时候突入外围。”
她取出地图铺在地上，手指划过通往变电站的小径。“你负责切断主供线，我从东侧接近，找机会破坏第一道符阵。周予安，你先进通风管，确认内部情况，一旦发现活魂，立刻通知我们。”
“如果里面不止机械守卫呢？”陈悦问。
林小满看着他，眼神平静。“那就打到它们不动为止。”
夜色渐沉，风刮得更猛了。远处，第一道巡逻光带扫过山体，映出冰冷的反光。
林小满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尘土。她解开外衣，将护腕调到最大输出档位，银丝网泛起微弱的蓝光。周予安飘到她身边，身影比白天凝实了些。
“准备好了。”他说。
陈悦背上设备，检查了最后一遍通讯频道。
林小满最后看了眼山体裂缝，转身朝阴影处走去。
他们的脚步落在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