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刃卡在通风口边缘，金属碰撞的震感顺着掌心传上来。林小满没松手，身体向侧一滚，避开了那道劈下的寒光。黑影落地未稳，陈悦的电磁钉已穿透其肩胛，将人钉死在岩壁上。
洞厅重归寂静。
被铐住的男人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笑。林小满盯着他，指尖压住左臂冻伤处，一阵阵发麻的痛意往上爬。她没再问，转身走向拘魂仪残骸，掀开外壳，符刃挑出底部那行蚀刻字——Nc-04b。
“这不是第一个。”她低声说。
陈悦走过来，蹲在她旁边：“冷库的箱子上有Nc-03，周予安出事那晚，路边捡到的碎片是Nc-02。”
“编号有序列。”林小满捏紧符刃，“他们在铺网，不止三个点。”
男人咳了一声，声音嘶哑：“你们毁了一个节点，还有十个等着启动。上面的人不会停，也不会露脸。你们连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林小满回头看他。
“你体内的东西，不是你自己带进去的。”他直视她，“是送进去的。和那个男孩一样，都是‘选中者’。”
周予安的身影从角落飘近了些。他站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不敢伸出去。
林小满没动。她把手按在胸口铜盘上，盘面微烫，银针静止不动。可她能感觉到，锁骨下方那颗蓝珠正轻轻跳动，像有谁在远处敲钟。
她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已经沉下来。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与他视线平齐：“你说我是被选中的，那告诉我，选中是为了什么？”
男人不答，只是笑。
她没逼问，站起身，对陈悦说：“先把这个人关进禁灵笼，送到临时据点。仪器残片全部打包，尤其是主控芯片。”
陈悦点头，起身去取束缚装置。林小满转身走向那十三道尚未消散的魂影。它们蜷缩在原地，像被风吹乱的烟缕。她伸手轻轻拂过其中一道，指尖传来极轻微的暖意——那是孩子留下的最后温度。
“你们不会再被拆开了。”她说。
话音落，她忽然察觉左臂蓝线一颤，皮肤下泛起一丝凉意。她皱眉，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镇灵符贴在伤口边缘。符纸燃起淡青色火苗，烧了几秒便熄灭。蓝线停止蔓延，但仍在皮下缓慢游动。
周予安看着她：“你还好吗？”
“没事。”她摇头，“只是它最近越来越活跃。”
“是因为……他们？”周予安声音很轻，“如果我也是‘选中者’，那我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林小满看向他。少年鬼魂浮在半空，面容清晰，眼神里有种藏不住的慌。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说话都不敢大声。
她走过去，蹲下，仰头看着他：“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轮回吗？”
周予安抿唇：“因为……我喜欢的人，我没告诉过她。”
“这就是你的执念。”林小满说，“真实、具体、属于你自己的情感。他们能制造机器，能抓魂，但他们造不出这种东西。”
周予安怔住。
“如果你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那你现在的样子早就该变了。”她继续说，“你会忘记她，会变成空壳，会被编进程序里。可你没有。你还记得她的名字，记得你们一起值日那天她借你橡皮的事。这些细节，没人能伪造。”
周予安的眼眶有点发红：“可是……万一我只是忘了呢？万一我的记忆也是假的？”
林小满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触感微凉，却稳定。“你觉得冷吗？”
他点头。
“鬼魂不该觉得冷。”她说，“你能感知温度，说明你还保有生前的感官残留。这是真实的延续，不是复制体。”
周予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握紧又松开。
林小满站起身，回到陈悦身边。禁灵笼已经封闭，男人被牢牢锁在里面，双眼闭着，像是睡着了。
“我们得查下去。”她说。
陈悦抬眼：“现在局势已经超出了引魂人的职责范围。这背后有组织，有技术，甚至可能有官方背景。上报给管理局，让他们接手更安全。”
“然后呢？”林小满反问，“等他们开会讨论？等他们调资源？等他们决定要不要管？”
她指向禁灵笼：“这个人说了，计划不会停。就算我们撤了，Nc-05、Nc-06还是会建起来。下一个被抓的魂体，可能就是个刚死的孩子，连执念都没来得及形成，就被打碎重组。”
陈悦沉默。
“我不是为了复仇。”林小满声音不高，却很稳，“我是为了不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如果我们现在退，等于承认这种掠夺可以存在。可它不该存在。”
洞外风声渐弱，洞内只剩下设备残骸散热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周予安飘到两人中间：“如果……你们要去查源头，我能帮忙吗？”
林小满看他：“你想通了？”
“我想知道真相。”他说，“如果我真的曾被他们控制过，那我要亲眼看到那个地方塌掉。”
林小满笑了下，很浅，但很真：“好。”
陈悦终于开口：“那我们就一起。”
三人回到临时据点时，天刚蒙亮。一间废弃的社区活动室被改造成临时指挥点，墙上贴着三处异常地点的照片和标记线。林小满把拘魂仪芯片插入读取器，屏幕上跳出一段残缺日志：
【样本导入进度：17%】
【网络节点同步状态：Nc-01至Nc-04在线】
【中央指令待命：启动倒计时未激活】
“四个节点已经启用。”陈悦指着数据，“而且它们在互相通信。”
林小满盯着“中央指令”那一栏：“倒计时没启动，说明主系统还在等待某个信号。”
“比如……所有节点都完成调试？”周予安问。
“或者，等某个特定目标出现。”林小满低声说。
她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个人记录仪，调出半年前在废弃道观找到的古籍扫描件。那页纸上画着一种古老的反制法阵，标题写着《破拘九式·逆频扰脉》。她当时以为只是传说，现在再看，却发现图示中的能量回路，竟与拘魂仪的核心结构高度相似。
“这不是巧合。”她喃喃。
陈悦走过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破解了那台机器。”林小满抬头，“为什么体内的蓝珠能产生共鸣？为什么我能感应到那些别人看不到的频率？”
房间里一时安静。
周予安轻声说：“也许……因为你本来就是他们计划里的一环。”
林小满没否认。她只是把手放在铜盘上，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震动。蓝珠依旧在动，但不再让她害怕。它像一把钥匙，虽然还不知道能打开哪扇门，但她已经决定要试。
她走到墙边，拿起记号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已确认的Nc编号地点。然后，她沿着线路延伸的方向，划了一条虚线，指向城市西北方向的一片空白区域。
“这里。”她说，“一定还有一个主控中心。所有的节点都在往这个方向传输数据。”
陈悦皱眉：“那里是老工业区，地下管网复杂，信号容易屏蔽。”
“但也最容易隐藏。”林小满说，“他们需要稳定的能源和隔离环境，那种地方最合适。”
“你要去？”陈悦问。
“必须去。”她说，“不能只拆零件，得断电源。”
周予安飘到地图前，盯着那片空白：“我会跟着你。”
陈悦看着两人，良久，伸手拿起通讯器：“我联系后勤组，准备备用电源和干扰模块。另外，调一辆防磁屏蔽车过来。”
林小满点头：“我们需要装备支持，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行动内容。消息一旦泄露，他们就会转移。”
“明白。”陈悦说，“只限核心人员知情。”
林小满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Nc-04b编号，合上终端。她转身走向角落的背包，取出一枚新的镇灵符塞进袖口。动作利落，没有迟疑。
她知道前面有多危险。
也知道这一趟，不能再退。
“准备好了吗？”她问。
陈悦检查完装备包，抬头：“随时可以出发。”
周予安站在她身侧，身影比之前凝实了些。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门口走去。
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左臂蓝线突然一跳，皮肤下闪过一道微光。
她顿了一下，没停下，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