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浩二觉得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扣下冯老七那船“重要物资”的消息像一颗甜美的糖果,让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沉浸在一种扬眉吐气的兴奋里。他几乎能想象到宋梅生听到消息时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他特意让手下把审讯冯老七的动静闹得很大,就等着宋梅生来自投罗网,或者至少去鸠山机关长那里哭诉,到时候他就能拿出“铁证”,好好说道说道。
然而,他等了一上午,警察局那边静悄悄的,宋梅生就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开会、签字、训斥手下,仿佛那船货根本不是他的。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秋田心里有点打鼓。这不像是宋梅生的风格,那家伙睚眦必报,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股长,冯老七嘴硬得很,一口咬定就是普通的商业货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个手下进来汇报。
“八嘎!用刑!看他的嘴硬还是刑具硬!”秋田烦躁地挥挥手。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宋梅生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此时的宋梅生,确实没闲着,但他瞄准的目标,并非秋田,而是那个更让他如鲠在喉的威胁——日军的无线电侦测车。黑龙沟线路初通,未来的情报传递至关重要,绝不能毁在这辆到处嗅探的电老鼠身上。
傍晚,王大力悄悄溜进了宋梅生的书房,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硝石味道。
“局长,都打听清楚了,也看好了地方。”王大力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鬼东西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准时开回南岗兵营旁边的独立车库。车库门口有两个固定哨,兵营主楼离那里大概两百米,巡逻队半小时一趟。”
宋梅生看着桌上简单画出的地形图,沉吟道:“兵营反应太快,强攻不行,动静太大。只能快进快出,毁了车就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大力凑近,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像黑色肥皂的东西,“这是从赵大山那儿弄来的,老毛子货色,劲儿大,就是不太稳定。我还搞了点汽油和白糖,到时候给它来个火烧连营。”
宋梅生拿起一块“肥皂”掂了掂,一股刺鼻的味道。“有把握吗?别没炸了鬼子,先把你们自己交代了。”
“放心吧局长,玩这个我在行。以前在老家炸过水坝……呃,不是,是修水坝的时候用过。”王大力赶紧改口,讪讪地笑了笑,“就是需要人配合,声东击西,把哨兵和巡逻队的注意力引开一会儿就行。”
宋梅生点点头:“这个我来安排。你挑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手脚利索的兄弟,要生面孔,完事之后立刻分散隐蔽,近期不要露面。”
“明白!人都找好了,都是跟过我跑单帮的,嘴严,手黑。”王大力拍胸脯保证。
夜里十点,哈尔滨笼罩在寒冷的黑暗中,零星的路灯像鬼火一样闪烁。南岗兵营周围更是寂静,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日军口令声。
王大力和三个精悍的兄弟,穿着夜行衣,脸上抹着黑灰,如同鬼魅般潜伏在兵营外围的一片废弃民房里。他们身上带着自制的燃烧瓶和那几块不稳定的“肥皂”炸药。
与此同时,在兵营另一侧,一场由宋梅生导演的好戏开演了。两个穿着破烂棉袄、喝得醉醺醺的混混(自然是王大力手下扮的),跌跌撞撞地走到兵营大门附近,为了一个酒瓶子互相辱骂推搡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你个狗日的!敢抢老子的酒!”
“放你娘的屁!这明明是我的!”
“我揍死你!”
争吵迅速升级为全武行,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弄得尘土飞扬。哨兵开始还没在意,但见两人越打越凶,甚至开始砸旁边的杂物,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哨兵端着枪呵斥着走过来:“喂!干什么的!滚远点!”
就在哨兵注意力被醉汉吸引的时候,王大力打了个手势,四条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快速穿过开阔地,贴近了兵营侧面的铁丝网。用特制的剪刀迅速剪开一个口子,鱼贯而入,直奔那个独立车库。
车库门口,另一个哨兵似乎听到了点动静,刚疑惑地转过头,就被一枚从黑暗中飞出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喉咙,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呃”,便软倒在地。王大力带来的兄弟里,有个是猎户出身,玩弩是一绝。
解决掉哨兵,王大力和另一人迅速靠近那辆庞大的、带着环形天线的侦测车。车门没锁,里面散发着各种电子元件的味道。王大力迅速将几块“肥皂”炸药塞进车底底盘缝隙和发动机舱里,接上简易引信。另一人则把混合了白糖的汽油淋在轮胎和车身上。
“撤!”王大力低喝一声,两人迅速退出车库。猎户兄弟已经将死去的哨兵拖到阴影处。
就在这时,兵营大门方向传来了枪声和呵斥声!原来是那两个“醉汉”见哨兵被引过来,突然暴起发难,夺了枪,一边胡乱开枪一边向远处逃窜。兵营里顿时警报声大作,探照灯亮起,人声鼎沸,巡逻队和更多的士兵被惊动,向大门方向涌去。
“好机会!快!”王大力心中暗赞局长这手“调虎离山”用得妙。他们几人趁着混乱,沿着原路迅速撤回铁丝网破口处。
就在他们刚刚钻出铁丝网,跑出不到一百米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虽然不是惊天动地,但在寂静的夜里也足够震撼。紧接着,车库方向腾起一团火光,火势遇到汽油和白糖,迅速蔓延,将整个侦测车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燃声,里面的精密仪器在火焰中彻底报废。
“成功了!”一个兄弟兴奋地低呼。
“别吭声!快走!”王大力低吼,带头向预定的撤离点狂奔。身后兵营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叫喊声、哨子声、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四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在黑暗的小巷中穿梭,很快将混乱的兵营甩在身后。在一个约定的隐蔽墙角,宋梅生安排的接应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几人迅速上车,马车立刻启动,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半个小时后,王大力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现在了宋梅生的书房,虽然疲惫,但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局长,办妥了!那铁乌龟肯定变成一堆废铁了!”
宋梅生站在窗边,能远远看到南岗方向天空隐约泛着的红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让兄弟们好好休息,近期不要有任何动作。”
“明白!”王大力顿了顿,忍不住笑道:“局长,您没看到,秋田那家伙当时估计正做着美梦呢,这下够他喝一壶的了!”
宋梅生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他知道,这场小小的胜利只是开始。毁了侦测车,固然除去了一个眼前大患,但也等于直接打了特务机关和日本人的脸,高岛和秋田的反扑,以及那个神秘的“梅机关”的关注,很快就会接踵而至。
风暴,就要来了。他转身对王大力说:“去告诉苏雯,可以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了。我们要在高岛反应过来之前,把水搅得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