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林婉清醒了。
不是因为换了床睡不着。是窗外的光线很亮。这光很干净,带着水汽。它和城市里的光不一样。她吸了一口气,感觉很舒服。空气里有植物和海水的味道。
她换好衣服,走出了院子。岛上的人已经开始干活了。
不远处的萌宠牧场那边传来牛羊的叫声,还有林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林婉清走过去,看见林阳正蹲在一头圆滚滚的德克斯特牛旁边挤奶,动作娴熟。奶桶里很快积起一层雪白浓稠的液体,表面飘着厚厚的奶皮。
林阳看见了她,笑着说:“林总早!起这么早?”
林婉清站在围栏边说:“睡醒了就起来走走。这牛奶看起来真好。”
林阳很得意地说:“是啊。这牛产奶也不少,而且味道很好。等下让我嫂子给你热一杯尝尝。”
另一边,孙大娘和温岚正在鸡舍里忙。温岚提着篮子,在鸡窝里捡鸡蛋。她一边捡一边数着数。
孙大娘正在拌饲料。她看见林婉清,笑着说:“林总也来了?等下可以去食堂也有这个鸡蛋哦,咱们岛上鸡吃得好,蛋黄都是金红金红的。”
林婉清笑着答应了。她感觉心里很暖。
往回走的路上,她遇到了正在小路上慢跑的赵志强。这位退伍兵出身的后勤主管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训练服,跑得满头大汗,但步伐稳健。
林婉清说:“赵主管早。”
赵志强停下来,擦了擦汗,憨厚地笑了。他说:“林总早。岛上空气好吧?多吸几口,比健身房好多了。”
两个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林婉清问岛上的治安怎么样。
赵志强笑了。他说:“治安?我们岛上没有治安问题。都是自己人,互相都认识。而且,”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林,“我们有‘警卫队’。”
“警卫队?”
“就是金元宝和雪宝它们,很通人性。有外人上岛,它们比人先知道。还有,”他指了指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我们也有监控设备。楚助理都安排好了。安全方面你放心,云总心里有数。”
林婉清点了点头。她不再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了。
吃过早饭——果然如林阳所说,那杯热牛奶香浓得让她差点咬到舌头,配着周甜妹做的玫瑰酱抹馒头,简单却美味到不行——楚意涵过来找她。
楚意涵说:“林总,云总说今天上午包装车间最后一批样品出来了,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下午云总打算提炼点新东西,你也一起来?”
林婉清当然有兴趣。
包装车间在加工厂旁边。车间很干净。她一走进去,就闻到了各种的味道,因为云晴会在里面做设计。
云晴趴在一个大桌子前面。桌子上摆着几十个贴好标签的瓶子。她今天穿着工装裤,扎着丸子头,脸上沾了一点墨水。她正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瓶身上的玫瑰图案。
楚意涵喊了一声:“晴晴,林总来了。”
云晴抬起头,看见林婉清,眼睛亮了。
她说:“林总!你快来看看我们的‘疤痕玫瑰’最终版!我改了好几稿,月月姐终于同意了!”
林婉清走过去,拿起一个瓶子。瓶身是深色的陶瓷,手感很好。
那朵玫瑰的线条很有力量。花心处有一道浅粉色的痕迹,像一道愈合的伤疤。这个设计很巧妙。
她看了很久,手指摸了摸那道“疤痕”。
她抬起头,看着云晴说:“这个设计,有灵魂。”
云晴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很开心。她说:“是吧!我就说嘛!我妈还说这道疤不好看,想去掉。但是去掉了,这花就只是一朵好看的花了。有这道疤,它才有故事。”
她拉着林婉清,讲她的设计想法。她讲她因为听了林婉清的故事就想到用疤痕代表坚韧和新生。她讲云栖月怎么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
林婉清安静地听着。她想起了自己胸口那道手术留下的疤痕。她一直刻意忽略它,用衣服盖住它。
现在看着瓶子上这朵“疤痕玫瑰”,她忽然觉得,那道疤,也许不是耻辱。
她们参观完包装车间,云晴又拉着林婉清去了隔壁的厨房。这里是周甜妹和李小姐的“研发基地”。
她们今天在试做新一批的玫瑰酱和柑橘糕。空气里都是甜香。
周甜妹舀了一勺刚熬好的玫瑰酱,放在小碟子里说:“林总尝尝这个。这次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糖也放得少了,更能突出花本身的香味。”
林婉清尝了一口。花香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后味还有一点植物的涩味,层次很丰富。
李小姐端出一盘刚出笼的柑橘糕。糕点用的是剑叶橙的果肉和皮,橙子的香味很浓,口感很清爽。
李小姐笑着说:“这个配茶喝很好。我还试着用佛手柑的皮做了点蜜饯,你闻闻。”
她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盖子。一股清冽又温暖的柑橘香气飘了出来。这个味道比橙子更复杂,有点像柠檬和橙花的混合,还带着一点药材的甘香。
“佛手柑?”林婉清有点惊讶,“岛上还种了这个?”
李小姐说:“月月种了一点,不多。果子长得奇怪,但是香味很好。皮晒干了泡水喝,或者像我这样腌了当零食,听说还能安神。”
林婉清心里一动。她知道佛手柑精油很出名,能舒缓焦虑,价格也很贵。她没想到岛上居然有。
下午,云栖月在加工厂里的出油处。
在投放处的台子上放着两筐刚摘下来的植物。一筐是薄荷叶,另一筐是艾草。
云栖月一边投放叶子一边说:“薄荷和艾草长得有点多了,吃也吃不完。林总昨天说这艾草也能做精油,效果还不错?我们今天就试试。”
林婉清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被记住了。
她点头说:“薄荷精油能提神,对头痛、晕车也有帮助。艾草精油能驱蚊、安神,还能祛湿气,用处很多。”
云栖月说:“那行,薄荷之前我们有做过试用的但是那时候长的不多,就没有继续,现在长的多我们试试。”
岛上的人听说要提炼新东西,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周甜妹、温岚、李晓芸、楚意涵,连赵志强都过来看热闹。顾沉舟也来了,他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
设备启动,水汽冒了出来。很快,出油口开始有油珠滴落。油珠带着浓郁的薄荷清香。
接着又蒸馏了艾草。艾草精油出来的速度慢一些,颜色是黄绿色的。气味很独特,是一种带苦味的草药香,闻着让人心里安宁。
周甜妹吸着鼻子说:“这味儿闻着就想睡觉。”
林婉清说:“艾草安神助眠的效果很好。晚上滴一滴在枕头上,或者泡脚的时候加一点,睡得特别香。还能驱蚊,比蚊香好多了。”
蒸馏完的艾草渣被孙大娘收走了。她说:“这个晒干了,正好做艾条!像女人身上哪哪不舒服的时候用艾条熏熏可管用了!剩下的渣还能做枕头,安神!”
大家围着两小瓶新出的精油,讨论着它们的用处。试验间里充满了薄荷的清凉和艾草的温煦香气。
林婉清吸了一口这复杂的香气。她脑子里关于精油的知识开始浮现。她看着眼前这些对新事物充满好奇的岛民,看着云栖月专注的侧脸,又想起早上的佛手柑香气。
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随口说:“云岛主,你们这儿真是个宝地。什么植物都能长得这么好,香气还特别足。我今早还闻到点别的香味,有点像佛手柑,还有点像茶树。”
云栖月正在擦设备。她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嗯,是种了一点。佛手柑就几棵,茶树是在后山有种植不少。还在成长,自己用用,没往外卖。”
林婉清像是闲聊一样说:“其实,很多有药用价值的植物,提炼的精油功效都特别好。像乳香,那种香气很沉静,能让人心静下来,修复消炎的效果也一流。还有没药、天竺葵……”
周甜妹好奇地问:“乳香?比我们的玫瑰还香吗?”
林婉清笑了:“不是一种香。玫瑰是热烈的香,乳香是那种木质的树脂香,闻着让人心里踏实。不过这些植物都娇贵,对环境和土壤要求高,不好种。我就是随便说说。”
楚意涵抱着胳膊说:“要是咱们岛的气候和土能种活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挺好?就算不卖钱,自己用用,或者开发点别的东西,也挺实惠的。”
温岚也来了兴趣:“听着不错啊!那个天竺葵,真能调节情绪?那我得给我家那口子用用。云总,要不咱试试?反正还有地方。”
李晓芸也说:“是啊,多种几样,以后咱们自己能用的选择也多。林总懂得多,可以帮咱们参考参考。”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云栖月。
云栖月没有说话。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花田和果园。那些植物的功效在她脑子里转动。
她轻声问自己:“功效……都不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靠在门边的顾沉舟。
顾沉舟没什么表情,但他对她点了点头。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试,种苗我来解决。
云栖月收回目光,心里有了决定。但她没当场说什么。
傍晚,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云栖月找到了正在看海景的林婉清。
云栖月说:“林总。”
林婉清回过头。
云栖月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直接说:“这两天看下来,你是真懂行,也真喜欢这些东西。跟那些只看钱的不一样。”
林婉清心里一暖,说:“是岛上的一切太好了。干净,有生命力。我以前觉得生意就是买卖。在这里,我好像看到了另一种活法。”
云栖月点头,说:“你下午提的种新植物的事,我会考虑。试试看,不行就算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婉清说:“你这个人,实在。这样吧,以后给你的供货,改成每月50瓶。种类你自己定,但是数量就这么多。”
林婉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五十瓶!还不限种类!她强压着激动,声音有点抖:“真的?云岛主,这……太感谢您了!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不仅是数量的增加,更是信任。
云栖月应了一声。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瓶子,递给林婉清。她说:“这是下午刚做的薄荷和艾草精油,量很少,送你试试。”
林婉清双手接过瓶子。瓶子还带着云栖月的体温。她仿佛已经看到,这两款新产品将在她的客户圈里引起轰动。
她说:“谢谢!我一定好好用,也会把使用感受反馈给你!”
云栖月摆摆手,站起身说:“走了,该吃饭了。”
她离开后,林婉清还站在原地。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两个小瓶子。海风吹着她的头发,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
她看着远处亮起灯火的院子,心里充满了希望。
新的精油样品,翻倍的供货额,还有关于更多植物的可能性。
这一切,都来自这座海岛,和那个看似平淡的年轻岛主。
此刻,云栖月走在回食堂的小路上。她也在想着林婉清提到的那些植物名字。乳香、没药、天竺葵……
听起来,都挺有意思。
种一点试试,好像也不错。
她抬头,看见顾沉舟站在食堂门口等她。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很可靠。
她走过去,随口说:“林总提了些别的能做精油的植物。”
顾沉舟说:“嗯。想要?”
云栖月想了想说:“先少弄点苗,试试看。能活再说。”
顾沉舟点头说:“好。我去找。”
对话很简短,但已经足够。
海岛的一天,在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谈笑中,即将结束。而一些新的种子,已在悄然酝酿,等待落入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