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大楼的走廊里,新换的玉兰花纹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空气里那份沉甸甸的肃静。秦墨推开副省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红木办公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桌上已经堆了半尺高的文件,最上面一份是《关于全省“大棚房”问题专项整治情况的汇报》,首页用红笔标注着“江州、明州、临川三市问题突出”。
他还没坐下,农业厅长李为民和自然资源厅长赵建国就一前一后跟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熬夜后的疲惫。
“秦省长,情况比预想的复杂。”李为民递上另一份材料,“江州那边,丰收镇去年备案的十七个‘智能温室大棚’项目,有九个被查出内部硬化地面超标,有的甚至还隔了房间,明显是打着农业幌子搞商业开发。”
赵建国补充道:“明州更离谱,海边那片基本农田上,有人以‘水产养殖配套设施’为名,建了二十多栋独栋别墅,对外宣称‘海景农庄’。”
秦墨走到墙上的全省地图前,目光扫过被标记出的几个红点,最后停在江州的位置。“这些项目,背后是谁在推动?”
“多数是本地中小企业,但江州那个‘绿野农业公司’,背景有点深。”李为民压低声音,“注册法人是本地一个农民,实际控制人查不到,资金流向复杂。而且……他们拿地、备案的速度快得反常。”
秦墨想起老李昨天在田埂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了数。他手指敲了敲江州的位置:“通知江州,成立联合调查组,我任组长。不要打草惊蛇,先从规划、审批环节查起,看看是谁开的绿灯。”
两人离开后,秦墨独自在办公室站了很久。窗外,城市在春光里舒展着筋骨,更远处,是看不见的广阔田野。他从基层一路走来,太清楚这些看似“擦边球”的操作背后,往往藏着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甚至黑恶势力的触角。阮文雄虽然暂时蛰伏,但他的阴影并未散去。
几天后,秦墨的身影出现在江州丰收镇的田埂上。没通知市县领导,只带了秘书和一位从省纪委借调的熟悉业务的处长。春耕正忙,拖拉机轰鸣着驶过,泥土的腥气混着新绿的味道扑面而来。老李正带着社员在新建的智能温室里移栽番茄苗,见到秦墨,又惊又喜,更多是担忧。
“秦省长,您怎么就这么来了……”他搓着沾满泥巴的手,想握手又不好意思。
“来看看你的新大棚。”秦墨弯腰钻进温室,棚内温暖湿润,自动喷灌系统正滋滋地洒着水雾。他仔细查看了作物长势,又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地面硬化的水泥边。“老李,你这棚子,建得挺结实啊。”
老李脸色微变,把秦墨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秦省长,不瞒您说,这棚是‘绿野公司’牵头建的,他们出大头,我们出地和人工。当时说好只管种菜,可最近听说……他们想在里面搞餐饮、摘草莓观光。这地可是基本农田啊!”
“别担心,实话实说就行。”秦墨拍拍他的肩膀,“你带我看看另外那几个棚。”
一连走了几个“绿野”参与的项目点,问题如出一辙:高标准农业设施里,都预留了非农使用的空间。随行的省纪委处长用便携设备悄悄拍下了证据。
调查在暗中加速。很快,线索指向了江州市规划局的一位副科长和国土资源局的一个处长,两人在“绿野”几个项目的审批中,都扮演了关键角色。更深的调查发现,“绿野”公司的资金,最终流向境外一个空壳公司,与阮文雄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就在调查取得突破时,秦墨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挑衅:“秦副省长,手别伸太长。有些浑水,蹚多了会淹死人。阮先生问你好。”
秦墨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对方越是狗急跳墙,越证明打到了七寸。他立即调整策略,明面上放缓对“绿野”的调查,暗地里让公安和国安部门联手,对阮文雄境内残存的资金渠道和关系人布下天罗地网。
同时,他推动省政府出台《关于严格设施农业用地管理促进乡村振兴的指导意见》,明确标准,划定红线,并为合规的、真正致力于农业现代化的经营主体提供更精准的补贴和贷款支持,引导产业健康发展。
一个月后,江州市规划局那位副科长和国土局处长被采取留置措施。随后,“绿野农业公司”因涉嫌非法占地、虚假出资、洗钱等罪名被立案侦查,其控制的违规“大棚房”项目被限期拆除复垦。
结案那天,秦墨再次来到丰收镇。违规的大棚已被推倒,土地正在复耕。老李和社员们在新政策的支持下,筹建真正用于绿色蔬菜生产的连栋温室。
“秦省长,这下心里踏实了。”老李抓了一把新翻的泥土,用力嗅了嗅,“地就是地,是用来长庄稼的。”
秦墨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充满生机的土地。春风拂过,麦浪翻滚,如同无声的誓言。他知道,与暗流的较量远未结束,阮文雄和他代表的势力绝不会甘心失败。但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心向光明,只要守护它的信念足够坚定,任何的暗流,都无法阻挡春天的稻浪破土而出。
遥远的东南亚某别墅内,阮文雄看着屏幕上关于“绿野”被查的新闻,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网页。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对身后的人说:“秦墨……果然是个对手。告诉国内的人,全部静默。我们,换个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