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冈没有出手。
他甚至连开口喝止的打算都没有。
吉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厌恶。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就是考核,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考核。
它不是温馨的课堂教学,也不是安全的模拟对练。
这里只有生与死,只有强者和弱者。
救人?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连一秒钟都没有停留。
护廷十三队建立上千年的铁律早就说明了一切:在战场上,愚蠢和弱小就是原罪。
因为你的愚蠢而死,因为你的弱小而被淘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人会为你擦屁股,更没有人有义务去拯救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废物。
死在这里,只能怪你自己学艺不精,怪你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
道理是这个道理,逻辑也是这个逻辑。
吉冈自己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可他妈的,他还是很不爽。
这种不爽,并非源于对一个即将逝去生命的怜悯,而是一种纯粹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这群被他亲手教导了多年的学员,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连最基础的鬼道都能释放失控,炸飞自己的同伴,这种低级到可笑的失误,简直是在抽他的脸,是在玷污“死神”这个名号。
吉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声极度不屑的、充满了鄙夷的嘀咕从他牙缝里挤了出来:“这帮蠢货,连个鬼道都放不准,真他妈给老子丢人。”
就在吉冈那句轻蔑的嘀咕声还未在空气中完全消散时,考场上,那只虚的血盆大口终于合上了。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考场。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小林翔太那年轻的身体,就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布娃娃,从腰部被拦腰咬断。
下半身被虚叼在嘴里,上半身则在短暂的抽搐后,无力地瘫软在地。
鲜血和内脏瞬间喷涌而出,将他身下的草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他手中的浅打“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声响,成了他生命最后的绝唱。
那只虚兴奋地咀嚼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它将小林翔太残破的下半身整个吞入腹中,无数淡蓝色的灵子光点从虚的体表逸散出来,又被它贪婪地吸收殆尽。
吞噬了一个死神学员的灵魂后,虚的力量似乎得到了些许增长。
它仰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啸声中充满了原始的、野蛮的、纯粹的喜悦和暴虐。
小林翔太的上半身还留在原地,那双曾经充满对未来向往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空洞地望着天空,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死不瞑目。
高台之上,吉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翻开本子,用别在上面的笔,在“小林翔太”这个名字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画上了一道粗黑的斜线。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被死亡和尖啸笼罩的考场上,显得异常刺耳和冷酷。
“终究还是做不到零伤亡。”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一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仿佛被划掉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名,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统计数据。
小林翔太的死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第一个崩溃的是筱原瞬。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剧。
小林翔太被咬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那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把把尖刀,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啊……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无边的自责,像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
“哐当。”
他握在手中的浅打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这个刚刚还妄图用三十号以上破道证明自己的天才,此刻彻底丧失了所有战斗的意志和能力,变成了一个只会发抖的废物。
而另一边,战场的混乱则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翔太——!”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来自于小林翔太的女友,藤原凛。
她亲眼目睹了男友被虚整个吞噬的惨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应声绷断。
“我杀了你!你这头怪物!!”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完全不顾自己正在对付的另一只虚,疯了一样调转方向,挥舞着斩魄刀,毫无章法地冲向了那只刚刚饱餐一顿的虚。
她的脸上挂着泪水,表情却狰狞得如同恶鬼,此刻的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她的举动,直接坑死了离她最近的倒霉蛋,北条拓真。
北条拓真本来就不是什么战斗天才,对付自己面前这只虚就已经险象环生,全靠着在学院里学到的基础斩术和瞬步勉强周旋,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口子,汗水浸透了死霸装,正累得跟条狗一样。
这下可好,藤原凛发疯不管的那只虚,在原地愣了一下,发现目标跑了,立刻就将猩红的独眼转向了离它最近的活物北条拓真。
“吼!”
又一声咆哮,第二只虚迈开步子,朝着北条拓真扑了过去。
“我操!”
北条拓真的脸都绿了。
一个就已经让他手忙脚乱,现在变成了一对二,这他妈还怎么打?
压力瞬间翻倍,死神的镰刀仿佛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根本不敢硬接,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