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星城,我一路东行。列车穿行过江南水乡的婉约,窗外的景致逐渐染上沿海地区特有的湿润与开阔。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咸腥气息,那是大海的味道。
此行的第一站,是浙东沿海的重要港城——宁波(古称明州)。按照书院老者提供的线索,这里有一位他的故交,姓沈,曾是一位饱读诗书又对地方海事、民俗传说极有研究的学者,晚年隐居于此,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弄潮”世家或深海秘闻的线索。
抵达宁波,安顿下来后,我并未急于直接拜访。而是先在这座兼具古韵与现代气息的港口城市中漫步,感受着此地的风土人情。三江口船只往来如织,老外滩的欧式建筑与中式庙宇并存,空气中海风与市井烟火气交织。我刻意流连于一些旧书店、古玩市场,甚至与码头的老船工、渔市的老贩闲聊,试图从侧面了解此地的海洋文化底蕴,以及是否流传着关于能人异士潜入深海的奇闻异事。
收获有一些,但大多流于表面,或是掺杂了太多神话色彩的渔民传说,与我要寻找的切实线索相去甚远。
两日后,我按照地址,在城西一条清净的、长满青苔的老巷深处,找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叩响门环,一位精神矍铄、身着朴素长衫的老者开了门,正是书院老者的故交,沈老先生。
表明身份并出示了书院老者的信物后,沈老先生热情地将我迎入院中。小院清幽,植有几丛翠竹,墙角放着几个养着睡莲的大缸,颇有几分隐士风范。
在书房落座,品着清茶,我说明了来意,提及了对深海遗宝的兴趣,并委婉地询问起“弄潮”世家之事。
沈老先生闻言,抚须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弄潮’一脉,老夫年少时确曾听祖上提及,说是闽浙沿海一带极为隐秘的家族,不慕名利,世代与海为伴,精通水性,甚至传闻能深潜千丈,与海中灵物沟通。其家族信物,似乎正是一枚能辟水通息的‘沧溟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然而,近几十年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沿海开发,航运大兴,传统的渔猎方式也逐渐被取代。这‘弄潮’世家行事本就低调,近些年更是几乎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了。有人说他们迁往了更偏僻的海岛,也有人说其传承已然断绝……踪迹难寻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沈老先生见我神色,话锋一转:“不过,小友若真想探寻深海之秘,或许还有另一条路径可循。”
“请老先生指点。”
“在温州(古称永嘉)以东,有一片被称为‘瓯江口外三岛’的群岛区域,其中最大的那个岛,本地渔民称之为‘望潮屿’。”沈老先生压低了些声音,“据一些老渔民代代相传的说法,那望潮屿的深处,有一处古老的海蚀洞,被称为‘听涛洞’。洞内并非完全被海水淹没,有其独特的潮汐规律,每逢大潮退去,洞内会露出一条隐秘的路径,通向更深的地下海沟。传说,那里是古代某位‘海师’的隐居之地,或许遗留有与深海相关的典籍或器物。”
“海师?”我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嗯,这是古时对某些精通海洋、能观星象、辨洋流、甚至能一定程度上预测天气、安抚风浪的能人的尊称,其地位有些类似于内陆的风水师或萨满。”沈老先生解释道,“这位隐居的海师具体名讳已不可考,但传说他与‘弄潮’一脉曾有过交往。若能在其遗居有所发现,或许能间接找到关于‘弄潮’世家或‘沧溟贝’的线索。”
望潮屿,听涛洞,隐世海师遗居……这无疑是一条新的、更具指向性的线索!
“多谢沈老先生!”我起身郑重道谢。
沈老先生摆摆手,提笔写了一张便笺,上面是几位居住在温州、对当地海域颇为熟悉的故人名字和大致住址:“你持此物去温州寻他们,或许能获得更具体的指引。深海莫测,小友务必万事小心。”
带着沈老先生提供的宝贵线索和新的介绍信,我离开了宁波,即刻动身南下前往温州。
列车沿着海岸线飞驰,窗外是无垠的蔚蓝大海,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海天一色的壮阔景象,与内陆的群山、平原截然不同,令人心潮澎湃,却也隐隐感受到那份蕴含在平静波光下的未知与力量。
我抚摸着怀中那枚温润的【水润玉符】,尝试着将心神与窗外那浩瀚的水汽相连。玉符传来欢快的波动,显然对这片水域极为亲和。但当我试图将感知向海洋深处延伸时,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混沌的阻力,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帷幕,隔绝了更深层的奥秘。
【净流如意】也微微发光,其净化之力在这富含盐分与无数微生物的海水中,似乎也需要进行特定的调整才能发挥最佳效果。
“果然,浅海与深海,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心中暗道。沈老先生和书院老者等人的提醒没错,没有充分的准备,贸然深入深海,无异于自杀。
温州,望潮屿。希望在那里,能找到我需要的“舟楫”,揭开通往深海的第一道帷幕。
海风透过车窗缝隙吹入,带着更浓郁的咸腥与远方隐约的涛声。
新的冒险,就在这片蔚蓝的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