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丹药...我炼了七天七夜。”
温若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托着那枚流光溢彩的九转冰魄丹。
丹药在烛光下缓缓旋转,表面浮动着细密的金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密室里弥漫着奇异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药王谷特有的冰雪气息。
沈清辞屏住呼吸,看见温若雪眼下浓重的青黑——那是七日不眠不休的痕迹,她执药的手腕缠着纱布,隐隐渗出血迹。
“你的手...”
“取药引时划伤的。”温若雪淡淡一笑,将丹药置于玉盘中,“不过值得。”
玉盘是特制的寒玉,触手冰凉。丹药置于盘中后,表面金纹开始流动,渐渐汇聚成莲花的图案。最神奇的是,莲花中心隐约可见冰蓝色的光点在旋转——那是丹药核心的“冰魄”。
萧彻褪去上衣端坐榻上,背后那蛛网般的青纹已经蔓延至肩胛。温若雪用银针轻刺一处,针尖瞬间凝起白霜。
“寒毒入骨,非寻常药石可医。”她点燃三炷特制的安神香,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凝而不散,“这九转冰魄丹,需以金针度穴之法引导药力。过程...会很痛苦。”
萧彻闭目颔首:“朕准备好了。”
温若雪不再多言,取出三十六根金针。针尖细如牛毛,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这是用药王谷寒泉淬炼过的特制针具。
第一针落在百会穴。
萧彻身体微微一震,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背后的青纹像活过来般开始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冰虫在爬行。
“别动。”温若雪声音平稳,手下却快如闪电。
第二针、第三针...转眼间十二根金针刺入要穴。每刺一针,萧彻的脸色就白一分,嘴唇渐渐泛起青紫。密室内温度骤降,墙壁上凝起细密的霜花。
沈清辞攥紧衣袖,看着那些金针尾端都凝起了冰晶。温若雪额角渗出冷汗,却毫不停歇,继续刺入剩下的二十四针。
当最后一针落下时,萧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血中带着细碎的冰碴。
“就是现在!”
温若雪拈起九转冰魄丹,放入萧彻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几乎是同时,萧彻背后的青纹猛地凸起,像无数条青色毒蛇在皮下扭动挣扎。
“按住他!”温若雪急声道。
沈清辞和楚离一左一右按住萧彻肩膀。只见那些青纹开始剧烈收缩,向着心脉位置汇聚。
萧彻浑身剧颤,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温若雪快速捻动金针,每一捻都带着特殊的韵律。
随着她的动作,金针尾端的冰晶开始融化,滴落的药液顺着针体渗入穴位。
突然,萧彻胸口剧烈起伏,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血污溅在青砖地上,竟瞬间冻结成冰。更骇人的是,冰中封着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卵——正是血蛊的幼虫。
“蛊虫被逼出来了...”温若雪眼睛一亮,手下更快。
她取出一把特制的玉刀,在萧彻掌心划开十字。黑血汩汩涌出,起初冰冷刺骨,渐渐转温,最后竟变成正常的鲜红色。
而那些黑色虫卵,一接触空气就迅速干瘪,化作黑灰消散。
治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根金针拔出时,萧彻已浑身湿透,虚脱地靠在榻上。
但背后的青纹已经消失无踪,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最明显的是他的嘴唇——那多年不散的青紫,终于褪去了。
温若雪却踉跄一步,险些摔倒。沈清辞急忙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她的体温低得吓人。
“你...”
“炼制九转冰魄丹,需要以自身为炉,用内力催动药性。”温若雪虚弱地笑,“休息几日就好了。”
她从怀中取出个瓷瓶:“这里还有三枚固本培元的药丸,陛下每日一粒,连服三日。期间不可动怒,不可劳累,更不可动用内力。”
萧彻缓缓睁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试着运功,发现多年阻滞的经脉竟然通畅了,那股盘踞在心口的寒意也消失无踪。
“朕...好了?”
“寒毒已清,蛊虫已除。”温若雪点头,“但陛下身体亏损多年,需要慢慢调养。至少三个月内,不可再像从前那般操劳。”
她顿了顿:“还有一事...陛下体内虽然毒蛊尽除,但先帝血脉中的‘隐疾’...恐怕无法根治。”
提到先帝的身世秘密,密室气氛微凝。
萧彻沉默片刻:“朕知道了。只要不影响理政,无妨。”
四更天,萧彻沉沉睡去——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剧痛中入睡。
沈清辞守在榻边,看着他的睡颜。那张总是因隐忍痛苦而紧蹙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
烛光下,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有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温若雪在一旁配药,手腕的纱布又渗出血迹。楚离默默递上新的纱布和金疮药,青铜面具后的目光难得地柔和。
“你为炼这丹药...”沈清辞轻声道,“付出了多少?”
温若雪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无非是些内力,养养就回来了。”
但沈清辞看见她鬓间新添的几丝白发——那是透支生命力的痕迹。药王谷的秘术,从来都是等价交换。
“值得。”温若雪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抬头一笑,“能救陛下,能还顾姐姐一个心愿...很值得。”
她收拾好药箱,最后看了眼沉睡的萧彻:“让他睡到自然醒。这些年来...他太累了。”
窗外传来五更的梆子声,天快亮了。
晨光微露时,萧彻在鸟鸣声中醒来。
他坐起身,感受着久违的轻松——那种感觉,像是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枷锁。
试着运转内力,真气在经脉中流畅运行,再无半点滞涩。
最神奇的是,他常年冰凉的手脚,竟然有了暖意。
“陛下醒了?”沈清辞端着药碗进来,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萧彻接过药碗,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你守了一夜?”
“温太医说,要观察服药后的反应。”她轻声说,“陛下昨夜...睡得很沉。”
不仅沉,而且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梦中蹙眉、辗转。这是多年来,第一个没有寒毒折磨的夜晚。
喝完药,萧彻起身走到窗边。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温暖而不刺眼。他推开窗,深深吸了口气——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许多。
沈清辞站在他身后,忽然红了眼眶。
“怎么了?”萧彻回头。
“臣女只是...”她拭去眼角泪光,“为陛下高兴。”
十六年的寒毒,十六年的隐忍,十六年日夜与痛苦为伴...如今终于,雨过天晴了。
萧彻轻轻握住她的手。两只手都温暖有力,再无从前的冰凉。
“清辞,”他望向远方渐亮的天际,“等登基大典后,朕带你去江南看看。母妃曾说...江南的春天很美。”
沈清辞重重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晨钟响起,宫门次第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位年轻的帝王,也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