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淡然道。
此役之败实因叛军突袭所致，在毫无防备的夹击下，纵是精锐之师也难免溃败。
然而比战败更令秦王震怒的，是昌平君的背叛。
这位被他视为股肱之臣的右丞相，郑夫人之兄，扶苏与元曼的舅父，竟在关键时刻反戈相击。
嬴政待其恩宠有加，授以丞相尊位，却换来如此结局。
这场背叛如同冰水浇头，令嬴政深陷信任危机。
他原拟在统一后册立郑夫人为后，扶苏为太子，此刻却将这般念头尽数收起。
待李信退去，嬴政召见蒙宇。
伐楚虽遭重挫，却更坚定他平定楚地的决心。
如今朝中堪当此任者，唯王翦、蒙宇二人。
然而，王翦早已告老归乡，若想请他再度出山，唯有嬴政亲自前往频阳相请方可。
于是，嬴政决定派遣蒙宇率军征讨楚国。
蒙宇虽年纪尚轻，却已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无论是灭韩、平赵还是亡魏，蒙宇皆完成得极为出色，因此嬴政坚信，此番蒙宇也绝不会令他失望。
“王上！”
蒙宇步入大殿，见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当即恭敬行礼。
“蒙宇，寡人待昌平君不满，他为何要背叛寡人？”
嬴政开口问道。
昌平君的背叛对他打击颇深，此事始终令他难以释怀。
嬴政平生最恨他人背叛。
自亲政以来，他历经多次背叛：成娇、王齮、嫪毐、樊于期……
而这一次，连他最信赖的昌平君也背弃了他。
昌平君虽身为楚国公子，但嬴政对他信任有加，从未亏待。
即便如此，昌平君依然选择了背叛。
为何有这么多人背叛他？难道他就如此不得人心吗？
此刻，嬴政不禁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经历诸多背叛后，嬴政已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总觉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
昌平君一事对秦王影响极大，使他难以再完全信任他人。
“王上，您没有错，错的是昌平君。”
蒙宇答道。
“昌平君终究是楚国公子，楚王是他的兄长。
因此，无论您待他多好，他也无法真正成为秦人。”
“所以，当他看到楚国陷入危难、兄长身处险境时，便毫不犹豫选择了背叛。”
蒙宇道。
“蒙宇，你说这天下，寡人还能相信谁？”
“连昌平君都会背叛寡人，连亲弟成娇都会叛离，这世间还有谁对寡人绝对忠诚？”
“寡人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
嬴政叹息道。
“王上，您可以相信臣，臣永远不会背叛您。”
“臣愿辅佐您，建立千秋万世的大秦帝国。”
蒙宇语气极为认真诚恳。
对当权者而言，最恐惧的莫过于臣属的背叛。
所谓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皆源于此。
“你？”
嬴政一怔，随即缓缓说道：“蒙宇，近来你在咸阳百姓中的威望可不低啊。”
“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秦国的冠军侯，官拜上将军，又娶了王室之女。
如今你在秦国的声望，恐怕无人能及。”
“难道你不怕功高震主？”
嬴政语气平静地说道。
蒙宇在咸阳城中的一举一动，嬴政都了如指掌。
蒙宇有罗网组织，嬴政身边则有影密卫。
影密卫除了护卫嬴政的安全，也负责收集情报。
通过他们，嬴政能掌控秦国内许多人的动向。
如今，蒙宇在民间和军中皆有极高威望。
若他真要谋反，必将酿成大祸。
从前，嬴政对蒙宇极为信任。
但自昌平君事件之后，他对蒙宇的忠诚也不如以往那般笃定。
因此，嬴政想借机敲打蒙宇，试探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大王，臣并不担心功高震主。”
“臣的声望皆由您所赐。
您让臣做上将军，臣便是上将军；您不让臣做，臣便不是。”
“冠军侯之位亦是如此。
您封臣为冠军侯，是出于信任，臣绝不辜负这份信任。”
“臣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只想为大秦、为百姓尽一份心力。”
“若有一天，大王认为臣功高震主，威胁到您的地位，大可撤去臣的一切官职爵位。”
“说实话，臣并不喜欢征战，也不愿担任将军。
只是大秦需要臣，臣才领兵出征。”
“比起带兵打仗，臣更愿在秦国做些小发明，经营些商贾之事，为百姓做些实事，改善民生，使大秦子民皆能温饱安居，使国家繁荣昌盛。”
“这便是臣的心愿。”
蒙宇诚恳地说道。
功高盖主的道理，蒙宇怎会不知。
掌权者最忌下属权势过重、声望过高，大权集于一人之手。
这样的人，必然会威胁到君主的地位，招致猜忌。
昔日相国吕不韦便是一例。
他独揽大权，连秦王也要让他三分。
还有武安君白起，也因功高震主，秦王命他攻赵，他却抗命不从，终被赐死。
如今，蒙宇身上的名号确实不少：秦国国婿、秦国首富、冠军侯、上将军、最年轻的大良造……
但秦国国婿与首富的身份，并不会对嬴政构成威胁。
冠军侯仅是虚衔，地位虽高却无实权；上将军也只是战时临时任命，战事结束即自动卸任。
因此，冠军侯与上将军之位，同样威胁不到嬴政。
真正具有威胁性的是大良造这个头衔，它握有实际的权力，在秦军中属于最高的军功爵位，几乎等同于军队里的大将军。
蒙宇说过一句真心话：他并不喜欢带兵打仗。
因为一旦开战，无论胜败，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逝去，那是他极不愿见到的。
一些人渴望战争，是为了借军功升迁，但蒙宇对军功并不那么热衷。
他目前的爵位已经很高，再往上升，恐怕只会引来嬴政的猜疑。
相比征战沙场，蒙宇更愿意经商致富。
积累财富不会威胁到嬴政，也不会引来君王的忌惮。
“蒙宇，你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
“寡人一直相信你的忠诚，从未怀疑你会背叛。”
听了蒙宇的回答，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认为蒙宇会背叛——蒙宇与昌平君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家人皆在秦土，妻子更是秦国公主，实在找不到叛变的理由。
这番话让嬴政对蒙宇更加信任。
他如今已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却仍选择相信蒙宇。
“虽然你曾说不喜征战，但这次仍需你领兵出征。”
嬴政开口道。
“只要秦国需要臣，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蒙宇郑重回答。
“好！寡人就欣赏你这样的态度。”
嬴政朗声笑道。
“此次攻楚，你需要多少兵马？”
“四十万，足矣。”
蒙宇的回答和上次如出一辙。
“四十万够吗？这次不能再败了。”
嬴政有些担忧。
秦国已失利一次，绝不能再尝败绩。
“要不，寡人给你六十万？”
“王上，兵贵精不贵多。
臣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四十万人已足够。”
“好，那就给你四十万大军。”
嬴政最终同意。
“昌平君背叛寡人，你此次出征，无需请示，将他与其家眷，一律处决。”
嬴政对昌平君恨之入骨，毫不犹豫下达了诛杀的命令。
对于背叛，他绝不宽容。
作为秦国的大王，嬴政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君主，他手段强硬，性格冷峻。
“遵命，王上。”
蒙宇回应道。
于是，嬴政将上将军的印玺授予蒙宇，正式任命他为上将军。
上将军这一职位，仅在战事发生时临时设立；战事结束后即会撤销，印玺也需交还。
随后，蒙宇离开王宫。
第二次伐楚之战，以蒙宇为主帅，李信与蒙恬为副将，共集结四十万大军。
尽管李信在上次战役中失利，嬴政仍愿再予机会，令他辅佐蒙宇进攻楚国。
接到王命后，蒙宇并未立即发兵。
他将李信与蒙恬召至一处，同赴大秦兵工厂。
大秦钢铁厂已设立一年半，自建成以来，所产钢铁悉数运至兵工厂，用以制造兵器与铠甲。
这一年半来，大秦兵工厂日夜不休地赶制兵器铠甲，已产出四十万套，全部由钢打造而成。
兵工厂内设有一座庞大的武器库。
蒙宇带领李信与蒙恬步入其中。
“将军，领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李信发问。
“带你们见识大秦的新式兵器。”
蒙宇领二人来到武器库门前。
关于钢制兵器之事，除秦王嬴政外，几乎无人知晓，李信与蒙恬亦不知情。
蒙宇命士兵打开库门，三人步入武器库。
只见库中陈列着各式兵器与铠甲。
长矛、长戟、长刀、长剑……种类繁多，多为秦军常用兵器。
“这些便是秦国的新式兵器？”
李信问道。
“正是。”
蒙宇点头。
“这些兵器与以往有何不同？外观看来与旧兵器颇为相似。”
蒙恬开口。
这些兵器形制与秦军现用兵器相仿，蒙恬不解其新在何处。
“这些兵器是以新材料打造，与旧时铁制兵器不同，它们是以钢铸成。”
蒙宇解释道。
“钢为何物？”
李信与蒙恬闻言皆露困惑，他们从未听说过“钢”
这种东西。
“钢由铁提炼而成，可视为铁之升级。”
蒙宇无意向他们解释炼钢的过程，那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而且他们恐怕也难以理解。
“原来是这样。”
李信和蒙恬都点了点头。
“钢制兵器比铁制兵器要强吗？”
李信又问。
“当然，而且强的不只是一点。”
“把你的佩剑拔出来。”
蒙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