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襄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远处更夫梆子的空洞回响,衬得夜色愈发死寂。
街巷深处的阴影里,卫通一身黑衣,眼神阴沉,低声向身边的心腹头目下达命令:“你带一队人,去把西城门打开,接应雷大当家的人马入城,然后径直前往苏府主宅,我会带人在那里与你们会合。
其余人等,分成数队,去把城中苏家主要的丝坊、库房、商铺都给我控制起来,若有抵抗,格杀勿论!记住,动作要快,动静要小,莫要惊动太多人!”
“是!”众打手低声应诺,如同鬼魅般散入街巷。
西城门处,值守的兵丁早已被卫通提前打点。卫家人轻易打开城门,城外等候多时的雷彪及其纠集的千余匪众,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涌入城内,脚步声虽竭力压抑,但汇聚在一起仍显得沉重而杂乱。
前来接应的卫府头目迎上雷彪,拱手道:“雷大当家,家主已在苏府外等候。今夜之事,全赖大当家鼎力相助!”
雷彪拍了拍腰间的大刀,咧嘴露出黄牙,刻意压低却仍显粗嘎的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跟你们卫老爷也是老交情了,这次保管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苏府那气派的高墙之外,阴影更加浓重。卫通带着剩下的人马在此等候,见雷彪带着黑压压一片人马到来,心中虽对这些匪类的纪律暗自皱眉,但大计当前,也顾不得许多。
“雷大当家,辛苦。”卫通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一切按计划行事,苏府护卫约有三百,皆是寻常护院,绝非大当家麾下虎狼之敌。事成之后,许诺之物,分文不少!”
雷彪嘿嘿一笑:“卫老爷客气了!兄弟们就等着这顿‘肥肉’开荤呢!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动手?”
卫通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那就有劳雷大当家的了。苏府正门及主院,便交由大当家料理。我带人在外围压阵,封锁各处偏门、角门,以免有人翻墙逃跑,走漏了消息。切记,苏文康父子,务必活捉,其他人,生死不论。”
雷彪心中顿时暗骂:‘好个老狐狸!让老子带人冲在前头啃硬骨头,溅一身血,你倒好,带着精锐在外面捡便宜,堵漏网之鱼,功劳苦劳都让你算计完了!这分明是把老子当枪使!’ 他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一股邪火直往上蹿。
然而,形势比人强。卫通的钱粮刚刚喂饱了他手下这群饿狼,此刻翻脸,不说能否拿下明显有准备的卫通等人,光是断了后续补给,手下这千把号刚刚聚拢、心思各异的乌合之众,恐怕立刻就得散伙,甚至反过来咬他一口。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先按他说的办,把苏家这块肥肉吃下肚再说!’ 雷彪强行压下火气,瓮声应道:“行!卫老爷就瞧好吧!” 转身便对一众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匪首低声喝道:“都听见了?跟我上!速战速决!”
“动手!”随着雷彪一声压抑的低吼,匪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向苏府大门。撞木轰鸣,喊杀声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宁静。苏府护卫匆忙应战,但面对这些凶悍且人数占绝对优势的亡命之徒,抵抗很快就被粉碎,府门内外顿时血流成河。
卫通则带着他的人在外围游弋,如同冰冷的毒蛇,将少数试图趁乱逃出的苏家子弟、女眷、仆役一一擒拿或就地格杀,确保无人能走漏风声。
很快,苏府核心院落便被控制。火把照亮了染血的地面,也照亮了被押解到院中的苏文康。这位昔日儒雅的家主此刻披头散发,身上带伤,目眦欲裂地瞪着被众人簇拥而来的卫通。
“卫通!你这卑鄙小人!竟勾结匪类,残害乡邻,你不得好死!”苏文康嘶声怒骂。
卫通背负双手,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冷漠与残忍:“苏兄,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要怪,就怪你苏家挡了我卫家的路。这皇商的名额,还有襄城织锦的天下,注定是我卫氏的!”
就在卫通“享受”着胜利的滋味,与苏文康进行最后的言语交锋时,另一边的雷彪却已经对手下打开了苏府的宝库和密室。当一箱箱金银珠宝、古玩玉器、成捆的锦缎被粗暴地抬出来,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时,所有匪徒的眼睛都直了,呼吸变得粗重。
“大哥……这、这也太多了……”一个头目捧着几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声音都在发颤。
另一个匪徒看着堆积如山的财货,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这些大家族的钱真他娘的多!要是这些都能归咱们,得招多少兄弟,买多少田地宅院啊……”
这句无心之言,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雷彪心中潜藏已久的、名为“贪婪”的野火!他猛地转头,目光越过喧闹掠夺的手下,看向不远处正在“掌控全局”的卫通,又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城中另外两座同样富可敌国的府邸——卫家和王家。
一个疯狂而极具诱惑力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对啊!今夜老子已经破了城,杀了人,劫了苏家!这襄城还有卫家和王家两个大肥羊!他们现在肯定毫无防备!卫通这老小子的人马也在这里,他家里必然空虚!老子何不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们狗咬狗,或者等他们两败俱伤,把这三家统统抢个干净!’
‘反正现在豫州乱成一锅粥,官兵都去打黄巾了,谁管得了襄城这点事?抢完了,带着这些钱粮人马,随便找个山头,或者干脆投了黄巾,换个地方照样快活!总好过给卫通当枪使,只分点残羹冷炙!’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毒草般疯狂蔓延。雷彪看着院中那一箱箱璀璨夺目的财宝,再看看卫通那颐指气使的背影,眼中的凶光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冰冷而贪婪的神色所取代。
他悄然握紧了刀柄,对手下几个最信任的头目使了个眼色,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人马的位置和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