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林松办公室的红木桌面上投下一块亮斑。他指尖夹着颗饱满的和田骏枣,枣皮的褶皱里还沾着点细沙,仿佛刚从千里之外的戈壁滩上摘下来。对面的老张捧着搪瓷杯,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上一层白雾,“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十万元启动资金,你自己账户里躺着百八十万,犯得着挨个儿给我们打电话凑钱?”
林松把骏枣往桌上一滚,枣子在光线下转了个圈,露出暗红色的光泽。“张哥,您喝口茶润润喉。”他起身给老张续水,热水壶“咕嘟”响着,“这事儿啊,得从上个月我去新疆说起。”他往沙发上一靠,指尖敲着扶手,“在阿克苏的果园里,看着维吾尔族老乡把晒好的巴旦木装袋,我就琢磨,这么好的东西,咋就不能让咱这边的人天天吃上?”
老张摘下眼镜,用袖口擦着镜片,“你想做干果生意,这我知道。可启动资金的事儿,你这操作我看不懂。上周老李给我打电话,说你让他凑五千,他骂骂咧咧说你这是打发要饭的;昨天王姐也来问,说你让她入两千,是不是手头紧了。”他把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这不是自找麻烦?”
林松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摸出个牛皮本,翻开的页面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张哥您看,这是凑钱的名单。王姐的两千,老李的五千,还有赵总那边拿了一万,总共凑了八万三。”他用手指点着名单,“您猜他们昨天在微信群里聊啥?”
“聊啥?”老张往前倾了倾身。
“聊新疆的葡萄干是不是比超市卖的甜,聊巴旦木的壳薄不薄,聊我是不是真要把货从果园直接拉到咱这儿。”林松的指尖在“新疆”两个字上顿了顿,“我要的就是这个。十万元我拿得出来,但我自己干,他们知道吗?知道我要做新疆干果吗?知道这东西好在哪儿吗?”他把骏枣往老张面前推了推,“您尝尝,这是我从果园带回来的,没经过中间商,甜得纯粹。可要是我自己闷头干,他们能知道这枣子来自新疆?能知道我要做的是原产地直供?”
老张捏起骏枣,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皮,忽然“哦”了一声,“你是想借着凑钱,把这事儿给传开?”
“不全是。”林松身子往前探了探,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您想啊,我挨个找他们凑钱,他们第一反应是啥?‘林松要做新疆干果生意了’。这比我发一百张传单都管用。而且——”他话锋一转,拿起笔在名单上圈了几个名字,“这几位,老李开超市的,王姐做社区团购的,赵总是做企业采购的,他们平时各忙各的,我不找个由头,咋把他们串到一块儿?”
老张咬了口枣子,枣肉的甜汁在舌尖散开。“可你就不怕他们觉得你想拉他们入伙,分你的利润?我听说老李就嘀咕,说你小子是不是想拉他当垫背的。”
“怕的就是他们不嘀咕。”林松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带着点狡黠,“他们要是觉得这事儿能赚钱,想分杯羹,才说明我这干果生意有搞头。但您看,”他指着名单上打了叉的几个名字,“这几位,我找他们凑钱,他们要么说手头紧,要么说没兴趣,转头就把我微信删了——这种人,我还能指望他们以后帮我推货?”
他拿起桌上的计算器,“啪嗒啪嗒”摁着,“我要的不是这八万三,是筛子。凑钱就是个筛子,把那些觉得这事儿没搞头、不想沾边的人筛出去,剩下的——”他又圈了几个名字,“王姐今天一早就发微信,说她社区里的老太太就爱吃新疆葡萄干,让我先给她留十斤;老李刚才打电话,说想在他超市留个货架,专门摆我的干果。您看,这就是愿意往前挪一步的。”
老张把枣核吐在纸巾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说的‘愿劳身的’,又是啥意思?”
“您也知道我这毛病。”林松拍了拍自己的腿,“从小就坐不住办公室,让我去跑商会、谈合作,还不如让我去搬箱子。”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资料,上面印着各个商会的名字,“我计划下周去跑趟温州商会、福建商会,还有咱们本地的企业家协会,把这新疆干果的样品带过去,跟他们谈团购、谈企业福利采购。可我一个人哪跑得过来?”
他指着名单上一个叫“小周”的名字,“这小伙子,刚毕业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让他凑一千,他说没钱,但愿意帮我跑腿,管饭就行。还有张姐,退休在家没事干,我说凑钱不用多,她直接跟我说,她认识好几个广场舞队的队长,能帮我在队里宣传宣传,就当是入股了。”林松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您看,这就叫愿劳身的。我四肢不勤,正好缺人帮我跑前跑后,他们愿意出力气,我给他们算提成,这不两全其美?”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老张忽然想起什么,“那各个商会那边,你也用了这招?”
“可不是嘛。”林松翻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记录,“我找了商会的刘秘书,说想做新疆干果,启动资金差点,问他能不能帮着问问会员企业,有没有愿意凑点钱、捧个场的。您猜怎么着?”他把手机往老张面前一递,“不到半天,就有五个会员企业回话,说不用凑钱,让我直接去商会开个推介会,他们想看看样品。”
他收回手机,语气里带着点得意,“这就叫‘借船出海’。我自己去联系商会,人家可能觉得我是小打小闹,懒得搭理。可我借着凑钱的由头,让他们知道我是来真的,而且已经有不少人掺和进来了,他们才愿意给我机会。您想啊,商会里的那些老板,最看重啥?看重有没有人跟,有没有人气。我把凑钱的名单一亮,告诉他们‘已经有这么多人认可这事儿了’,他们才愿意花时间听我细说。”
老张端起搪瓷杯,吹了吹热气,“你这步步为营的,倒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不过我还是担心,万一有人觉得你这是在耍心眼,以后不好相处咋办?”
“耍心眼和办实事,他们分得清。”林松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街角的一家便利店,“您看那家店,前两年换了三个老板,都没干长。为啥?光想着怎么算计顾客,不想着把货弄好。我这事儿不一样,我让他们凑钱,是让他们知道来龙去脉,知道这干果是从新疆果园直供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知道我是想把这生意做长久。”他转过身,手里捏着颗巴旦木,“等第一批货到了,我请所有凑过钱的人来尝,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东西的品质。到时候他们就明白,我不是耍心眼,是真想带着大家一起做点实在事。”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小周抱着个纸箱走进来,额头上还冒着汗,“松哥,新疆那边寄的样品到了!”他把箱子往桌上一放,撕开胶带,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布袋,“您看这葡萄干,紫黑紫黑的,比我在超市买的大多了!”
林松走过去,抓起一把葡萄干递给老张,“您尝尝,这是吐鲁番的无核白,晾得干,甜度高。”他又抓了一把递给小周,“辛苦你了,等会儿给王姐、老李他们都送点样品过去,就说是新疆直发的,让他们尝尝鲜。”
小周乐呵呵地应着,往兜里揣了把葡萄干,转身往外跑。老张捏着葡萄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忽然笑了,“你还别说,这味儿确实地道。看来你这凑钱的法子,还真没白折腾。”
“折腾才刚开始呢。”林松把布袋里的干果分门别类摆好,骏枣、巴旦木、无花果干……五颜六色的在桌面上铺开,像一片小小的果园,“下周去商会推介,我打算让小周跟着,他嘴甜,能说会道;张姐也答应了,她认识人多,能帮着搭线。到时候再把这些样品一摆,把凑钱的名单一亮,告诉他们‘这么多人都信得过这事儿’,不信他们不动心。”
夕阳西下,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张看着桌上的干果,忽然觉得林松这看似绕了弯路的做法,其实比闷头干要聪明得多。十万元能启动的生意,偏要拉着一群人凑钱,看似麻烦,实则是把“新疆干果”这四个字种进了每个人心里,把愿意搭把手的人聚到了一块儿。
“你这小子,以前总说自己四肢不勤,我看你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老张站起身,拍了拍林松的肩膀,“行,这事儿我看靠谱。需要我帮忙跑哪个商会,你尽管开口。”
林松笑着递过一把巴旦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您在福建商会认识人多,到时候还得请您多帮着说说,就说这新疆干果,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却亮堂堂的。桌上的干果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像是从遥远的戈壁滩上吹来的风,带着阳光和沙粒的味道。林松知道,凑钱这步棋只是开始,接下来跑商会、谈合作、盯物流,还有无数的事要做。但他不慌,因为他知道,那些愿意掏出钱、愿意出力气的人,已经成了这事儿的一部分,就像新疆的果树离不开阳光和雨水,他这生意,也离不开这些愿意一起往前挪步的人。
夜深了,林松锁好办公室的门,手里拎着一袋样品,打算给住在隔壁小区的王姐送过去。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脚步轻快。他想起白天老张的话,忽然觉得,所谓的“四肢不勤”,或许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搭把手。而凑钱这事儿,不仅让大家知道了新疆干果,更让他找到了那些愿意伸出手的人。这条路或许绕了点,但走得踏实,走得有人情味,就像这新疆的干果,看着不起眼,嚼起来却有滋有味,余味悠长。